陆沉一把推开门时,陆怡正蹲在地毯上吃泡面。
“小叔?”
陆沉刚从军队赶回来,风尘仆仆,一身松枝绿军官服称得身姿越发挺拔,短发干净利落,多年的军旅生涯将原本俊秀的脸庞打造成坚毅,眉眼隐着些戾气,嘴唇微抿。
“你下次要是再敢这样,我打断你的腿!”
他几乎是低吼出声。
陆怡身子一僵,眼眶先红成了胭脂色,豆大的泪珠扑朔下来划过白皙脸颊,贝齿紧咬住红唇,天大的委屈模样。
跟在陆沉后面的董其初先开了口,“大小姐,七爷已经知道了。”
陆家自陆老太爷起,满门英烈!陆老爷子当年跟着组织解放华夏,建国后身居高位成了开国上将,生了三个儿子皆战死沙场,长子留下香火即是陆怡的父亲——陆文昌,二子死时膝下已有四个孩子,三子死时留下一个遗腹子,即陆沉,到陆怡父亲这一代,陆家非但没有没落,虽比不上陆老太爷那时,家中子弟亦皆从军从政,最拔尖的就是陆沉——年仅二十七岁就荣升军长!一族之中竟都为高官!五年前陆文昌被调配到盛运公司做国企老总,陆家渐渐地财运昌隆起来,真真儿成了权贵之族。
陆怡自九岁起母亲亡故就跟着陆沉在一起生活,很少回自己父亲那里,陆沉哪里会带小孩子,奉行一句古话——棍棒底下出孝子,一开始他读军校,军校毕业后就立刻进入军队,一个月难得回家两三次,后来稳定了,一个月能在家待个五六天,说是和陆沉一起生活,还不如说是和保姆一起,就在陆沉回家的这几天里,往往就是陆怡的受刑日,要是点儿背正好跟着那帮狐朋狗友出去嗨浪,回来之后管教把你揍得三天下不了床,所以陆沉说把她腿打断,陆怡信!深信不疑!在陆沉的思想里,腿打断了大不了坐轮椅,陆家姑娘还怕嫁不出去?婆家敢欺负?横竖有他陆沉呢——
一切都源于三个月前,陆沉前脚刚回军队,后脚陆怡就接到消息说自己父亲要结婚了!对方还带着个女儿!
陆怡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当即杀回家中好一番折腾,最终也没能阻止事情的发展走向,这个名叫李如君的女人最终带着她那个传说中体弱多病却识大体懂事又乖巧听话的十八岁女儿嫁进了陆家,名字都改成了陆云,一个成了陆家大夫人,一个成了陆家二小姐。
那场空前盛大的婚礼,陆怡没有到场,陆沉也没有。
陆怡有个哥哥,陆白。
在婚礼结束后的第三十一天,独自驱车到北城别墅(陆怡与陆沉住处)递给了她一份文件,一份陆文昌和陆云的亲子鉴定,一份二人母亲当年沉船事故的调查疑点。
“父亲这次,过分了。”陆白整个人都笼着一层忧愁。
陆怡抓起陆沉书房里的长军刀就冲了出去,下作母女!全他妈该死!!凭着点恶心手段就想鸠占鹊巢?去他妈的!真当陆家女人都是吃素的!
陆家女人不是吃素的,陆家女人都是疯子。
陆云直接提着刀闯进了自己二叔的慈善拍卖晚会,就在一片混乱中要活砍了那对母女时被一路追来的陆白拦住,几个和陆怡一同长大的大院公子哥、姑娘们忙上来把已经接近疯魔的陆怡往回拉,一边是一帮子权贵子弟吵吵嚷嚷闹闹哄哄,一边是母女花哭的梨花带雨娇弱欲折,周围乱的不成样子!
陆怡二叔陆文虎干脆利落地把罪魁祸首陆怡扭送到老宅陆文昌那里,陆文昌气的差点没把房顶掀了!直接下了一个月的软禁,谁也不准见,闭门思过!
陆沉接到消息时陆怡的软禁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他刚从边防回来。
陆怡慢腾腾地放下泡面桶,下一刻就站起身飞奔到陆沉怀里,丝毫不抑制地大哭起来,陆沉被怀里的红香软玉一冲,竟有两秒的呆愣。
“小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陆沉的眸光沉下片刻,陆怡不是个软骨头,在老宅里被关了大半个月也不会变成如此,眼前浮起方才所看到的。
楼下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在享用鲜美早餐,而她,他宝贝了十年,心疼了十年,不知何处安放了十年的姑娘,陆家真正的女儿,在楼上的房间里一个人关着禁闭,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一样。
将她轻轻拢在怀里,右手抚过她顺滑如海藻般的墨色长发,“我们回家。”
陆沉拉着陆怡的手下了楼,餐桌上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陆文昌阴着脸看向陆怡,与刚刚对陆云的慈父如同不是一个人,而陆云不知真假,浑身抖着朝陆文昌身后瑟缩着,李如君倒是大度的站起身要为这一家人调解,可这调解,还真是偏偏起了反作用。
“小怡快来,这些天我每天让人给你送餐你都不吃,今天可好了,我们一家人总算是可以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李如君眼角还有余热,向陆怡走来。
陆怡还没来得及动作,倒是陆沉先动手了,他把陆怡朝自己背后一拉,紧紧地护着,仿若过来的是洪水猛兽。
李如君尴尬的站在原地,踌躇目光望着陆文昌。
刚才陆沉几乎是冲进老宅,和陆文昌一个招呼也没打就上楼去找陆怡,他此时这一动作,陆文昌脸阴的更狠。
“陆沉,你这是干什么?”陆文昌发话了,言语中不乏轻斥。
“大哥,我现在带陆怡回去。”陆沉撂了话,直截了当的拉着陆怡就往门外走。
就在两人走到门口时,后面一声清脆阻断了陆沉的脚步,“小叔!”
陆沉稍稍侧了眸子,门外日头高高悬着,冬日里金黄而清冽的阳光铺进小半个客厅,他与陆怡就站在光里,冷风呼啸进来,也是在此处与屋内的暖气做抵抗。
“他算你哪门子的小叔?!不要脸的东西!你也配――!”陆怡甩开陆沉的手就要冲回去手撕陆云,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她一身长及脚踝的米白色汉服式睡衣,外面披着件宽大的玄色外袍,转身时飞扬起来又在最翩鸿时被陆沉拦腰截回,鸿雁翩跹半路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