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向大地,荒漠上不见那条黄色的沙带子,荒漠里唯一的路被风沙遮盖了,也不见一丝的植被。汉向明在小丘的地方急转马头,凭着感觉北上。
坐在马车上的王金山一直沉默着,他和汉向明说什么呢。连马奔腾安排的事儿,他都敢喝醉了酒留在饭店骚闹大姑娘。要不是遇上汉向阳,王金山不知道在哪,或许早被埋在哪一个沙坑里。
汉向明耐不住寂寞,他说:“帮汉向阳大哥扒沙推车的村民,大都是外来户和山里犯了族规的人。三年前,有两个外国商人,一个叫田本,一个叫槐边。他俩骗大胡子----藏槐花的爹爹带他们进槐树林。结果还没过御龙河,两个外商被驱逐出山,大胡子带着家眷来到了这个小山丘,搭了草棚,试着在沙土里种植。后来,一些进不了大山的外来户,见他们在小丘上能够生存,也搭起了草棚,靠放牧过日子。大胡子还是对大槐镇有念想,就把小丘叫‘山槐村’。一天,汉阳大哥听了他们心酸的故事,就从马奔腾那里带回来一些帐篷。村民却不领情,说是风沙一来就没了,不如草棚住着习惯。大哥就让大胡子试一试。估计,大哥今天来就想看看情况,倒霉的是遇上了沙尘暴。”
马车颠簸前进,汉向明继续说:“因为他们带来了风沙,村民把他们看做灾难。王老师,今天的沙尘暴如此强大,不知道大槐树下的村民愿不愿意你来?”
“你是说我现在过不了河?村民不可能接纳我?”王金山感到不可理解,但急于进镇开学,就诚心地求他:“汉村长,您说这么办?”
“汉阳大哥让我来接已经考虑到。如果天降喜雨,村民接纳你或许快一些。在我们这儿,你想实现你的梦想,难啊!”汉向明感慨地说。
说来也巧,午后起沙尘暴的西北方骤起一片乌云,接着闷雷滚滚,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这里的天气有些奇特,连省市的气象台都测不准天气,比如沙尘暴。有时盼个个把月都不见雨公的一滴眼泪;有时万里无云,一个响雷,一片乌云,就会普降甘霖。”汉向明一边说,一边策马前进。
乌云来到头顶了,王金山一张棱角分明、微微泛红的方脸望着车辙,看豆大的雨点敲打着沙土。
汉向明急速地挥动着马鞭。在大约十华里的地方飞速东上,这里的路铺满了石子,雨水早已把沙尘暴留下的沙子流进,路两旁排列着槐树,“这是你的父亲王国槐当年当知青栽下的。”汉向明说。
王金山沉默如初,他望着车轮溅起飞扬的水花,划开高高的白色水帘,流出一道白茫茫的水沟。
还没等天黑,小路阴森森的,只见驾车的红马头上的红樱随着车行舞动、燃烧。大雨敲打着车顶,茫茫雨雾和耀眼的闪电混淆在一起……
一位身材修美的年轻漂亮的女子呈现在面前,那被雨水浸透的胸儿将女子丰美的体型凸显出来。王金山心里噗通一跳到了嗓子眼,这不是地北中学的白玉洁吗?五年前他们相识了,还没有真正尝过女人的味道,他就来天南了。真没想到会在他乡大雨中重逢,他恨不得飞过去把她抱进车里。
而汉向明呢,对高山杏一样的胖妹,他都喝得大醉;面对眼前这样一位天降仙女,汉向明自然将马车放缓赶到白玉洁身边。
王金山伸着大手颇有绅士风度招呼:“上车吧!快上车来!”
马车几乎步行一般的速度。汉向明抢在王金山的前面去抓白玉洁的手,被她凉凉的小手弄得心猿意骡,那触感,不是一般的细嫩柔软啊!
“我自己能走,先生。”白玉洁声音柔和,绵甜。她松手的空儿差点把自己滑倒,她一只手按在地上。看着她摇晃的身影,王金山有些不忍,在汉向明看着白玉洁发呆的那一刻,王金山跳下车——拽起,抱上马车,那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快捷。
白玉洁坐在王金山的身边,中间隔了一个包裹。白玉洁好像想起一个人,那个曾叩击着她情窦初开的感情之门,在她的心田里荡漾起爱情的层层涟漪的人。白玉洁抬头看他:一米八的个子,瘦削英俊。人海茫茫,今日相逢。这是上天赐予的偶然巧合,还是前世因果的命运安排?她为这传奇而浪漫的相遇顷刻滋生一种莫名的悸动。
汉向明看着被雨水冲洗的车把上的反光镜里,一个朦胧的优美的轮廓,下意识地回首偷窥。
马车驶进一片旷野,雨渐渐小了,空气里充满清凉甜美的气息。白玉洁拿出一本日记本,白皮面,上面画着一匹红色的野马。
王金山认得,那是他在青补复读的时候,送给女同学的。他终于喊了出来:“你果然是白玉洁。”
“嗯!”白玉洁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才开了话匣子:“你走后杳无音信,我考上了地北农大的师范专科,被分配到卧虎镇,金槐湾的白如雪是我的亲姑,我去看望姑姑。”
“去卧虎镇应该从龙马县城往北,过了沂马山就到了。”王金山说。
白玉洁淡淡地一笑:“没错,怎么碰上老同学啊?”
白玉洁看着前方的路,正好迎上他回眸的微笑。四目相视,一股热流瞬间流过她的全身,涌进她的心里。
雨中偶然的相遇,让王金山激动地说:“我在卧虎镇一干就是五年。那儿虽然条件差一些,但也是龙马县最富裕的乡镇之一。”
“让你回地北市,你是不可能的,我还是了解野马的脾性。所以啦,我想你来大槐镇不如回卧虎镇。但你要想一想你面临的困境,恐怕你没有过御龙河,就埋在荒漠里了。”白玉洁担心地说,她望着他,一瞬间驻进对方的心田,哪怕未来是万丈深渊、火海刀山,也要共同面对。
“去卧虎镇没有什么不好。但你我的肩上都有各自的担子,你必须留下,正如你必须去卧虎镇一样。两个镇只有御龙湖相隔,大家都是邻居,相互一个照应。”
“那你要珍重,让我们相互祝愿美好的未来!”白玉洁用微笑的目光望着王金山,一对青年男女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大千世界,红尘滚滚,于芸芸众生、茫茫人海中,彼此相遇、相聚、相逢,可以说是一种幸运,一种缘份。此时没有山盟海誓,没有花好月圆,但共同的目标在一对青年人的目光中再次碰撞。
汉向明甩开了马鞭,鞭子的声响和噼里啪啦*声交汇在一起。突然,前面路旁一棵槐树下,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雨水浸满了她鹅蛋脸上浅浅的酒窝;大眼睛上遮掩着长睫毛,怕是被雨水浸湿了那漆黑闪亮的眸子;皮肤白里透红,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子顺到修美的腰际,纯朴中透着几分热辣……
还未等王金山明白怎么回事,汉向明把马车停了。
“阿哥,靠左边好不好?”那姑娘对王金山命令。
王金山不是觉得天热,而是男女间的那点矜持,望着站在车门旁的大辫子姑娘,又看看夹在他和白玉洁之间的行李包。
“这位大姐把包拿一下。”姑娘又命令白玉洁。
等白玉洁把行李包放到自己腿间,姑娘伸手让王金山靠近一些。王金山望着姑娘那热烈的有点辣的目光,只好客随主便。
姑娘见他们坐好,自个儿紧靠着王金山坐下,看着王金山说:“我叫方圆,赶车的是我二哥。我们回山里,你们到哪去?”姑娘的声音却很清脆,就像哗哗流动的山泉水声。
“姑娘到哪,我们到哪。”王金山风趣地回答。
方圆觉得这青年趣味风声,就留意王金山:只见他浅蓝色衬衫,虽旧但整洁舒适;身材算是高大,五官标准分明而又柔和,最爱那双眸清澈如水,一字嘴巴阔而含笑。禁不住唐突地问了一句:“你不会是那边来的吧?”
“是啊!圆圆真是慧眼识英雄。他就是王金山,卧虎镇的老师;现在不是了,来我们大槐镇当代课教师。”一个代课教师坐在车里,汉向明感到很没有面子。
“王金山,果然是你!”方圆瞪大了眼睛说,然后唠叨个没完没了:“金山哥,我们这儿没水、没电、没有大路,还少粮缺钱,不是脑袋进水谁来这地方?听说,你是很远很远的地北市来的,你们那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灯头往下,隔山通话。白云鹤也是地北来的,可他去地北了。金山哥,回家的时候,带上我。我想去你那里打拼。”
“金山哥,这么快喊上了。真没当外人啊!”白玉洁插话。
王金山的膝盖碰了白玉洁一下,对方圆说:“我这次来还没打算回卧虎镇,更不想回地北市,只想在这儿像我的父亲一样‘滚一身泥巴,练一手老茧’,就是扎根山村,为大槐镇的农业和教育扑汤蹈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还而已呢。”那方圆莞尔一笑说,“在大槐镇,大哥汉向阳是镇里的副镇长,二哥汉向明是槐树林一村之长。金山哥,你是办大事的人,将来一定比他们强!”
“圆圆妹,托你的吉言。你金山哥不是没有可能,那看你们给他什么条件了。如果给他一个杠杆,地球能翘起来。”白玉洁谈吐自然、大方、诙谐。
“这个和你有关系吗?”方圆站起来侧脸质问,突然觉得前胸好像触到王金山的肩头,脸上一火辣辣地热,忙低下头,发现王金山把身边整理得干干净净,就连随身携带的行李包和一个袋子摆的井井有条。
“你这辣妹子太不讲理吧。自从你上车谁怎么你啦。”王金山看到身边她坐过的地方有些潮湿,知道那是她身上的雨水浸湿了的,就掏出一个手绢给她,让她擦拭那个地方。
王金山这样衣着整洁,气质不凡,又如此平易近人,善解人意,自言自语道:“十个男人九个坏,还有一个人人爱。”还觉得不够表白,于是红着脸说:“金山哥,敢问:你属于哪一个?”
王金山心突地一跳,听着方圆甜甜的话语,看着她及腰的乌黑长辫子,因淋了雨水的缘故顺服地贴在挺美的胸前,更衬托凹凸有致的身体,透着朦胧的肤*拨着他的理智,他大胆地、幽默地告诉她:“如果你想上学,我诚心诚意地欢迎啊!”
王金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尖刻。方圆看看王金山,又看看白玉洁,猛然醒悟过来,“你嫌弃我们没文化!”她生气地说,那脸上立刻像结了一层冰一样,“让我下车。”她一边喊,一边拍打着车棚。
马车的速度飞快,汉向明仍沉浸在与白玉洁在一起的幻想之中,没有顾及方圆怎么样。无奈之下,方圆隔着车棚捅了捅汉向明的身子,加大了嗓门:“我命令你--马上停车!陪我一起回家,必须马上!”
车停了,汉向明兄妹先后下了车,“马和马车交给你,我送方圆回家。”汉向明说着把马鞭交给王金山,就陪着方圆离开。
王金山急了,喊道:“你走了,我怎么进镇子啊?”
方圆站定一个华丽转身,似乎恋恋不舍地说:“不是有白玉洁吗?让她带着你!”
汉向明也停下来交代:“大哥交给的任务我完成了。你能不能过的河进的槐树林,就看你的造化了!”
这时的方圆像冰山美人儿瞬间融化似的,又露出一丝的火辣,赤红着鹅蛋脸说:“记着你要能过河进了镇,我也跟你读书。”美人儿就是美人儿,她说话的声音都这般优美、动听!
王金山目送着她们走了很远,很远,直到变成两个一大一小移动的小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