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竹舍,福生一边给景宣上药,一边骂骂咧咧道:“这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这么打你,要是破相了你可怎么办?”
“太医都说了,没事的,不会破相的,你还是赶紧上药吧。”景宣心里虽然有说不出的委屈,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你的脾气也太好了,这你也不生气?”虽然打的不是他,福生心里还是升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这公主怎么这么嚣张跋扈的。
“生气有什么用?我总不能冲上去把公主打一顿吧,要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可她是公主,我要是打了她,你还有霞姨指不定都要受牵连,我不能冲动。”景宣用指腹轻轻触碰着脸颊,还是红肿的难受,药膏清清凉凉,倒是能缓解些许。
福生拉着脸,“你说的也是,咱们这些小民哪里能有公道,公道都是达官贵人的,咱们只能低声下气,任人宰割。”
景宣拉着他的袖子,道:“你说这样的丧气话做什么,等咱们离开了宫里,回到市井,什么达官贵人都不干我们的事了。”
“可是你要嫁给大将军的,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了,有大将军护着你,你还怕有人欺负你?”
景宣若有所思,眼神里划过一丝淡然,声如细纹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易寒了,我们两个不合适。”
“你不想嫁给大将军吗?”
“你觉得我和他合适吗?”
“当然合适了,阿宣,你别多想,公主那就是痴心妄想,大将军根本就不喜欢她,你千万别因为这件事生大将军的气。”
景宣摇摇头,“我没有生他的气,我只是很难过,他不应该娶我的。”
福生蹲下身来,劝慰道:“阿宣,大王的旨意都已经下达了,说这些都是没有用的,我觉得大将军对你是真心的,你嫁给他会幸福的。”
景宣苦涩一笑,“或许吧,这也是我欠他的。”
上了药,景宣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她现在这个样子,是哪里也不能去了。福生也不打扰她,让她一个人清净。
易寒来时,是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福生正在院子里浇花。
“大将军!”福生有些惊讶,自上次以后,易寒就没有来过了,当然这宫里也不是想来就能过来的。
“景宣呢?”易寒没有看到景宣,不由问道。
福生掩着嘴小声道:“昨天被公主给打了,脸上不大好看。”
“什么?”
易寒冲进竹舍,直奔景宣的房里去了。
景宣方才听见了动静,连忙把房门落了闩,不让易寒进来。
易寒敲着门,“阿宣,你把门打开,我知道你在里面。”
景宣缩在墙角不敢说话,她的这副鬼样子,可不想让易寒看见。
“阿宣,阿宣……”没人回答,易寒更加着急,他知道景宣在听,便道:“阿宣,你把门打开,让我看看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要你。”
景宣忽然有些感动,这句话莫名在她心里化成一股暖流,她眼眶酸酸的,颤颤地伸出手将门打开。
门一开,景宣便将脸别了过去,不敢与易寒对视,易寒走进来,想看看景宣的脸到底被打成什么样,景宣不想让他看见,捂着脸躲他,易寒双手环住景宣,小心翼翼,生怕一失手景宣的脸被自己弄疼。
景宣也没有挣脱,静静地由易寒抱着她,她心里有一丝丝的悸动,她默默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易寒把她的手握在手里,低下头看了看景宣的脸,景宣终于也不再刻意闪躲,只低着头让他看。
易寒将景宣鬓角的一缕散发捋道耳后,看见她左右脸仍有些红肿,掌痕隐隐还在皮上,很心疼,拉着她往外走。
“易寒,你要带我去哪?”景宣与他衡制,抓紧了门樘不松手。
“我带你离开王宫。”
“你不要耍性子了好吗?只要酒酿出来我就可以出宫了。”
“那还要等多久?”易寒松开手,反手撑在门框上,低头看着景宣。
景宣很难过,好像从她出现在易寒面前以后,就一直让他担心,把他送来的所有关怀和温暖拒之千里。
她欠易寒的,真的是太多太多了。
景宣往前走了一步,抓住易寒的手,眼中泪花闪闪道:“易寒,你不用担心,我能保护好我自己,等我出了宫,就会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易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景宣顿了顿,眼神闪烁了一下,移目看着别处重复道:“我说我要嫁给你,做你的妻子。”
易寒轻轻搂住景宣,他心里激荡起一股热流,有些兴奋,她说她要嫁给他,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这样的亲口允诺比一百道王旨更加能够打动他的心。
景宣也回应着这个拥抱,抱住易寒的腰。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对易寒的爱,或许此时此刻,只是对于内心愧疚的一种补偿。
“阿宣,不管发生了什么?你记着,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景宣点点头,“我会的。”
临窗坐着,景宣对着镜子给自己的脸上药,宫里的药效果不错,这才一天的功夫,脸上红肿已经消了大半,只剩下些许血痕。
易寒给她削了一个苹果,用刀片下一块果肉递到她嘴边,她起初还有这难为情,瞥了易寒一眼,脸上因血痕留下的红挡住了她因为害羞而生出的红晕。
“这里没外人。”易寒笑眯眯地看着她。
景宣抿了抿唇,含了过来。
易寒又递了一块过来,景宣拿手挡开道:“你还不走吗?宫门就要关了。”
“你吃完这一块我就走。”他还是坚持把那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
“真的?”景宣半信半疑地吃了下去。
易寒放下苹果,站起身来,笑着牵起唇角,“那我走了……”
“嗯。”景宣颔首。
易寒大喇喇地走出门,景宣从窗户看着,他走着,似乎感到了什么,转身看向窗户,景宣就站在窗前,与他隔窗相望,他朝景宣眨了眨眼,就转身离去了。
不知为何,在易寒转身的那一瞬,景宣的脸倏然一热,心跳咚然不止,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易寒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求见王后。
晋国王后夏侯氏出生武将之家,一直以来,在晋国臣民心中,便是贤德淑良的典范。
在她坐镇中宫的这些年,晋国后宫一直十分和睦,晋王对待这位王后,也是十分敬重,有些朝政大事也会询问她的意见,所以这位王后,既能主内,亦能主外。
只是,对内宫外宫花了过多的心思,反而疏忽了对于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在生下龄悠公主以后,她的身体日渐颓靡,更无心力了。
王后居住在凤阳宫,这座宫殿内的陈设因王后素喜简朴,布置的极为低调简约。
“母后,你看这样成吗?”龄悠给王后捏捏肩,一边体贴问道。
“成。”王后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难得你孝顺。”
“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龄悠笑着回答,其实她今天过来,不过是想探一探情况。
不知道大哥离钰是否将昨天她打了景宣的事告诉了母后,心里不安,所以才来凤阳宫,看看情形。
不过这会看来,应该是没有说的。
“大将军求见!”外面宦官传消息的声音十分尖锐。
龄悠的手一抖,心里不禁喜悦起来,她摸了摸头上的珠饰,理了理头发。
王后眼中有疑惑的神色,狐疑道:“易寒,他来做什么?”
说着对进来传话的宦官道:“让他进来。”
龄悠眼中闪着星星一般的莹莹光亮,看着凤阳宫的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