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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间辞 第十四章 琼浆

东风穿廊而过,藤萝蓊郁,香花艳艳,支起窗户,一阵馥郁的丁香味扑鼻而来,凉风习习,香丝撩人,廊前老槐亭亭如盖,蔽下一片荫凉。

这里的风景甚好,没有想到宫里面还有这样一处妙地。

景宣和福生被安排在此处,四周林水环绕,花草蓁荣间有竹屋几舍,其中两间被收拾出来供她和福生居住,另外几间存着酿酒的工具。

据莫大人说,这几间竹舍还是当年王太后住过的,她老人家曾经当垆卖酒,因貌美被先王看中选入宫中,宠冠后宫。

后来她做了太后,大王孝顺,为她做了这酒垆,太后自然高兴,住在这里就不愿意挪地方了,一直住到她殡天为止。

倒是一段佳话!

莫大人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和这里的内官开口,就是不要弄坏了这竹舍里的东西,景宣自然诚惶诚恐,允诺保证。

莫大人一走,福生便立刻瘫了下来,他偃卧在竹榻上,双目无神道:“从进宫到现在,我都没说一句话,真是憋死我了!宫里面的规矩真是太多了,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景宣去给他倒了一盅茶,莞尔道:“我起初也是紧张的不行,可是王上貌似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他一口气喝完盅中茶,颓然的双目清明了些许,“要是咱们不能在半个月之内酿出大王想要的酒,也不知道到那时王上还好不好说话?”

他这话倒是不虚,君王之威不容亵渎,景宣心里暗暗紧张起来,她还需争分夺秒才是。

只是眼下,她毫无头绪。

“大王所说的酒我真是闻所未闻,酒甘冽如泉,定然不是烈酒,又有花香,其中必要有花才行……”景宣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慢慢分析。

“咱们在嘉露堂阅酒无数,哪里有这样的酒!”福生为难地摇摇头,“要是咱们酿出来了,留名青史,要是酿不出来,恐怕小命难保,霞姨也真是的,找这么个苦差事给咱们。”

景宣把玩着腰间挂的流苏,“凡事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呢?说不定我能做到呢?”

“怎么?你心里有数?”福生立刻精神抖擞起来。

“我心里倒是已经有几个主意了,咱们必须把每一种能想到的酿酒方法都试一遍,最后再让王上品尝,我就不信这酒我酿不出来。”

景宣暗自与自己较劲起来,其他的事暂且不说,这酿酒可是她在嘉露堂学了四年的看家绝活,也算是小有所成,要是酿酒也能难倒她,她还真心难以服气。

月华清泻,风凉如水,繁英夜里含香,轩窗小隙,隐隐有冷意窸窣而进,秋虫尚有余力,鸣叫声却已不再嘲哳难听……天空既白,薄云弥天,昏昏晨色已透过薄如蝉翼的窗户纸。

向隅床上,锦被随意掀在一边,早已无人。

景宣向莫大人要了许多人手,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就一同出去采集晨露。

叶上露不要,非得是花上的露水方为正选。

一来,露水集天地灵气,有无根之水之说,二来,这花上的露水汲取了花香,便正好符合酒中回味有花香的要求。

景宣也提着一个小瓮,在王宫内四处寻觅晨露。

太阳升起以后,露水便会蒸发,所以时间紧迫,让景宣不得不争分夺秒

今日一起收集晨露的宫女太监加上她和福生,足足有百十来人,一人半瓮就足够她用的了。

朝阳出云,花间清露粼光闪闪,忙活了一个早上,景宣收获了满满一缸的露水。

福生趴在缸沿上,看着这一缸清澈见底的露水,问道:“你一定要取花上的露水,可是这露水也闻不出花香啊?”

景宣拿起酒提子舀了些露水,凑近闻了闻,也不是一点花香味也没有,只是味道太淡,一旦时间放置了久了,这味道也就散了。

她颓唐地把露水倒回去,蹙眉道:“这露水酿酒仍是上选,还要加些泉水最好,只是这花香味还需另想办法。”

福生捏了捏下巴,眼中一亮,显然想到了什么,他道:“酿制菊花酒的时候,就是将菊花用白糖腌制保留香气,咱们不如也试试这个办法。”

景宣听后,思索了一会,点点道:“这个……也做一个法子备用吧,只是菊花酒腌制的是菊花,王上所说的酒咱们却不知道是什么花呀。”

“管它呢,把当下宫里开的有香味的花全采来腌在一起,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也只能如此了,景宣虽有顾虑,可一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只得同意道:“那些事酒交给你了。”

福生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好了,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些事还是能办好的。”

看他如此信誓旦旦,景宣也就放心了,只是光有一种方法也不保险,她还需多列出几种方案,多一重保障。

杨槐树下,几缕阳光洒入,落在地上斑斑点点,叶影舒游,风吹婆娑纷舞,一片百里透绿的落花落在脚边,景宣坐在木墩子上,把落花一片片捡到手心里,对着一粒粒豌豆大小的槐花发痴。

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留香的法子,又一一否决掉了。

正愁眉不展时,竹舍外忽然有人造访。

景宣抬头遥遥看去,心里大为不快。来者不是别人,却是离桓。

他一身玄色朝服,大步自花圃外走来,身后并无随从。

“景宣姑娘,没想到你我竟会在宫里相见。”

纵然心里并不欢悦,景宣还是端正仪容,朝他盈盈一拜道:“世子殿下。”

离桓扶她起来,笑道:“昨天就听说你进宫替父王酿酒,今日凑巧路过竹舍,所以进来看看。怎么样,父王所说之酒,姑娘有法子酿出来吗?”

景宣小心觑了他一眼,那双眸子安宁的可怕,寂静幽深如废弃多年的古井,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她立刻转移目光,微微低下双目。

景宣心里七上八下,垂眸道:“眼下已经想了些办法。”

“若有需要,你尽可开口跟我提。”离桓负手站在景宣身前,唇畔萦着丝丝缕缕的笑,牵出一弯弦月的弧度。

景宣道:“莫大人那里已给了我很多方便,就不劳世子了。”

他轻笑出声,眼角颇有讥诮之意,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女,面若白雪,发如乌木,恭顺的表面之下,亦有一颗逆反的心,这让他觉得很有兴致。

苦心经营多年,想要的几乎都有了,可是身边,就是缺少一个红颜,如眼前这女子一样,纯若白莲,笑若清风。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想去触摸景宣鬓角地青丝,景宣觉得不对,刚一抬头,便见到眼前那人向她伸出手来。

怔忡了一瞬,景宣立刻躲开身子,往后闪了一步,一颗心猛地向上一提,紧张不已。

离桓摸了个空,嘲弄地看着景宣,他无奈地叹了叹,她就这么抗拒他吗?他还从来没有被女子拒绝过,一时心中更添了兴致。

他往前逼近一步,“怎么,你就如此抗拒我?”

景宣正急得不知道如何回答离桓时,忽然竹舍之外有人说道:“世子殿下竟在此处?”

循声看去,景宣不想竟是樨尚。

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朝服,金丝绣着图案稀疏冷艳,斜阳晖映,树影之下宛若一朵寒霜傲立的彼岸花。

她步履沉沉地走了过来,毫无畏惧甚至以凌驾之姿直视离桓。

“樨尚?”离桓微微有些诧然,回首看着樨尚慢慢走近。

樨尚拱手行礼道:“本来有事与王上相谈,王上抱恙不愿意召见臣,臣便去东宫找您,却不想世子也不在东宫,就先在这宫里逛逛,不想恰好就遇到了世子。”

离桓面上并无波澜,淡淡道:“何事?”

樨尚看了看离桓身后的景宣,默了默然后道:“还请殿下移步东宫。”

“好。”离桓凝视着樨尚沉默了好一会,脸上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眼底却波涛汹涌,潮起潮落了多次。

离桓一走,景宣提着地心便放了下来,以后在宫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恐怕有的烦恼了。

轻缓了一口气,景宣回过头去,一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静默无声,把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