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杀他。”
苏漓沫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小女孩,在刑场上,看着她的父亲被押解着,行刑的人手中的大刀挥落,眼看就快要斩向那人的颈脖。
任她大声叫唤,却怎么也阻止不了。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个残忍的画面。飞溅的血液,滴在了她的脸上,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痛苦的快昏死过去。
“不要。”她梦中的呓语渐渐低了下去,有些不清晰。
帝辰突然觉得,她快清醒过来。
若妃正转身递给丫鬟手中的毛巾,余光一撇,却无意中发现,帝辰的视线,落在她身后那人的身上。心里一沉,一股不安的感觉来得强烈。
她借着转身过去替那人掖被角的动作,掩饰过自己的震惊。
他从不这样明显的流露对一个人的担忧,只是现在。
若妃仔细瞧了瞧女子有些憔悴的面容,眸色深沉,不知所措。
很快,她看到苏漓沫颤了颤眼睫,睁开眼来,目光带着刚醒过来的迷茫。
这是哪里?她的脑中第一个便窜出这样问题。
渐渐的,她意识到自己左手边有两个人影,她努力去看清那两人的面容。
原来是若妃,另一个则是帝辰。
她对上帝辰冷清的目光那刻,稍稍一愣,便别开了眼,去看一脸关切的若妃。
“这里,是哪里?”她怔怔,回忆不出为何她会忽然躺在这张雕花大床上。
她试着坐起来,若妃伸手扶她,却被她小心的避开。
苏漓沫看着那人动作明显一顿,面色一暗,收回手去。她却依旧什么也不曾言。
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她眼里,现在的她,与这位若妃还并不是熟识。
帝辰在一旁站着,将苏漓沫的动作收尽眼底。突然沉重的心,好似找到一个突破口,不出片刻,便沉入海底般让他感觉窒息。
他犹记得多年前,是他亲手了解了那个女人的性命,若然那个人现在还活着,是不是也像她这样,不会原谅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包括姐妹。
帝辰的心口突然有些发紧,他低下头去,理不清此刻心中的情绪,这样的混乱,对他来说也并不是第一次了,六年来,有过很多次。
苏漓沫却见,余光中的玄衣男子,好似有些异常,苏漓沫抬眼望过去,却见他面色微白,好似受了打击一般。
而她看了他许久,他竟好似不曾发现一般。
她有些疑惑,为何平白无故,却像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不然以他帝辰这般的性格,是不会将情绪二字清楚的写在脸上的。
其实,现在的她,又何尝不是。
她在心里叹一口气,不再去想帝辰的反常,这毕竟与她,并没有关联。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就在这时,自门口窜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飞一般的扑到苏漓沫面前。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小念苏粉嘟嘟的小嘴一张一合,喊着她。小脸因为担心,有些皱。
苏漓沫的心,莫名一暖,忍住才没将她一把抱起。
“仙女姐姐,你没事吧,太后奶奶说你晕倒了,仙女姐姐。”
苏漓沫这才想起来,她是在悠然居中的梨花林中昏倒的。
脑中回忆起先前看见的那一幕,开口笑道:“姐姐无碍。”
只是视线一转,眸色稍暗,好似在想些什么。
“仙女姐姐是不是身体不适,念苏好担心。”小念苏这样说着,小脸更加皱起来。
小孩子太过明显的喜爱让在场的若妃尴尬在一旁,明明是自己生的孩子,这会却在她跟前对她视若不见。
“姐姐无碍的,念苏还不曾向父皇母后请安呢,可不能这样。”苏漓沫瞥了瞥若妃不大好的脸色。
毕竟是母女,这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她眼底带笑,摸上小念苏的头顶。
而这一切的动作,帝辰看在眼里。
“念苏知道了。”小丫头皱了皱鼻头,转身奔过去抱住帝辰的腿,仰起肉嘟嘟的小脸。
“念苏给父皇请安。”苏漓沫和一旁的若妃均是一愣,好似这一闹,念苏对帝辰更是依恋了,父女俩的感情胜过从前。
帝辰无言,低下身去将那孩子抱了起来。
苏漓沫想,大概帝辰也能意外的,去面对这个孩子了。
她看一眼身侧的若妃,表情既欣慰又落寞,这孩子还没给她请安呢。
“念苏给母妃请安。”小念苏嘟着嘴说完这句话,扑进了帝辰宽阔怀里。
他其实是有些不适应的,这个孩子,一下变得这么粘自己,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苏漓沫看清他动作中的别扭,心里一软。
只是忽的笑容一顿,她忽然想起,昏迷前,她听见帝辰说的那句:“轩,你确定这么贱的女人你也要。”
那个轩是谁?那个女子又是谁?
何谓转移目标,又何谓贱的女子。
她不懂,帝辰到底为何会对那个女子动了那样的怒意,她又为何会“看见”这样的一幕。
难道,这是属于她的某一段的回忆?
她想应该是的,因为似乎能让帝辰这样动怒也只有传说中的那位太子妃有这样的功力,而传闻中的那个太子妃不正是自己。
那一刻,苏漓沫突然好想知道,她的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何帝辰会这样痛恨他曾经的太子妃。
难道,她真的是城外说书人口中描述的那般不堪,卑劣?又或许,只是这当中,误会太深,已然解释不清楚了。
那是在她赶了五六天的路之后,已经很累的时候,来到一家茶馆歇下。
她正点了些茶水点心,端起茶杯,正欲送到嘴边喝下。
啪的一身,她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黑色帘幕后,她微扭头看了看。
说书人啪的又在桌上敲了下醒木,引了别人的注意来。
“这番,是说到六年前那位太子妃。
话说,这紫若跟太子是两厢情愿,却被后来的太子妃,也就是紫若她亲爹收养的妹妹,莫影漓抢了先。
先是一个月的消失匿迹,再是短暂的回来之后,三个月的不知所踪。这紫若也真是悲哀。
话说这莫影漓的出嫁,还是她连同那个护女情切的养父连手,钻了先皇那道赐婚圣旨的空子。”
说书人捋捋胡须,花白的头发在一群黑发人中倒是显得有些耀眼。
苏漓沫四下粗略的打量一番,四周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来,听那说书人一言一语说着。
想来这个说书人也是挺有名气。
苏漓沫侧了耳朵,静静的听。
说书人再拍一下手中的朱红醒木,接着说,娓娓道来:“想来这赐婚的圣旨还是因为当今这位皇太后,也就是六年前的皇后。
皇后也不知从哪个大师口中听来的,帝辰命定的女子她的生辰八字。
你猜怎么着。
这一对,还就真有人对上了,也就是后来那位太子妃。
于是,皇后啊,就偷偷的微服出宫去,寻到了当时还是武馆二小姐的莫影漓。
莫急,带我先喝口茶。”
白发老着咽了咽口水,端起一杯水送至嘴边,咕嘟咕嘟的喝着。
“然后呢,然后呢。”底下有人起哄,显然是听的入了神。
“是啊是啊,接下来呢?”
“就是,老头子,你也喝快一点,好解了大家的疑惑。”低下不断有人应和。
一时静悄悄的茶馆有些哄哄闹闹。等了许久,她才又听见那个老头子拍下醒木,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突的茶馆里又安静下来。
苏漓沫发现,这个故事,不知何故,就是吸引住了她。
她想知道故事,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她竟也不知不觉禁不住竖起耳朵来听着。
“好了好了,听我继续道来。
当时这皇后啊,是看莫影漓这个丫头,心思缜密,多才善艺,知书达理,还是当时乾朝第一的美女,又是第一才女。
皇后很是中意这个女子,回了宫,就逼着先皇立下了圣旨。
只是,你们猜怎么着?”说书人照旧发着哑谜,带动着底下的情绪。
“先皇钟情于当今太后,自然希望自己的儿也能像他这般能选择自己爱的女子。而帝辰至始至终爱的都是那个叫紫若的女子。
所以,先皇在下达圣旨的时候为帝辰留了一手,只是说,是武馆的千金小姐。
这样一来,最后嫁过来的就不一定是那位莫影漓,事情便有了转机。”
苏漓沫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一切,全是她的猜测罢。一屋子的人听的呆了,就连说书的那位也捋着胡须,微微点头。
只是后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唉,你就知道了,还不听这说书老先生说来。”有人反应过来,打着趣道。
“这位。。说的对。”说书人开了口,解了她的尴尬。
“只是,这位,是从何得知?难道你听说过六年前的事?”
“只是无聊的猜测罢,也不曾想会一下猜中。”她淡淡的应,纤指捏起茶杯送至嘴边,轻酌一口。
“好了,我们继续便是。”老头子捋着白花花的胡子,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圣旨一下,就被莫影漓钻了空子。连同她的养父,在出嫁那天,关起了一个失踪一个月余刚回来的紫若,自己披了嫁衣嫁到了太子俯去。”
苏漓沫正听的有兴致,突然有人走了过来,靠着她坐下。
“一个人?”男子眉宇坚毅,剑眉星目,俊美异常,茶馆外又跟着来的一群姑娘围着。
苏漓沫瞥一眼自己左边的男子,不曾言语。
“美人,干嘛不说话?”相比第一句的轻言轻语,他这句话倒像是说给茶馆中所有的人听的。
苏漓沫下意识蹙眉,这个男的,是故意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