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辰来的时候，瞧见花园里那个小小的身影。

他转身去看，却一眼瞧见半蹲在那人面前的女子，身形熟悉。

他脚下一顿，思绪有了片刻的滞顿。

那是，他的太子妃？

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那个女子，跳着绝美的舞，在大殿之上，与他对视，神色平淡，看他的眼眸里，没有畏惧。

他这才想起，今日大殿上的那个女子，好似被母后留在了宫里头。

他在不远处站了好久，小德子本想传驾，被他伸手止住。

他看得出，小念苏好似很喜欢那个女子。

平日里，那些妃子为了夺得他一眼的垂怜而靠近那个丫头，都被她整得很惨，就连照顾了她许久的阿絮，她也是时不时就欺负她一两次。

而此刻，念苏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却是笑脸盈盈，甚至还带她来看她种下的花。

平日里，她都不让阿絮插手，除了下人翻的土，种子是她亲手埋下去的，连水也是她亲自己浇的。

那个女子，笑容很淡，眉眼的笑意却柔柔的，看起来很暖。

容颜绝美，气质清冽，不是可以轻易接近的那种，但也不是拒人于千里的感觉。这似乎有些矛盾却又并不矛盾。

他有片刻的恍惚，怔了怔神，终是抬脚靠近。

“父皇。”小念苏扯开嘴角，朝他奔过来，苏漓沫也跟着转身过来。

帝辰的目光，锁住那小小的身影。

苏漓沫看的见，他面上的冷漠，淡去了几分，温多了几分。

“父皇怎么过来了？”她站在他跟前，仰着稚嫩的小脸，问。

帝辰不答，反倒是抬头，盯着不远处的她。

“父皇，这是仙女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啊！父皇，念苏想让仙女姐姐跟我一起种花，可以吗父皇？”

小念苏一脸期待的样子，让帝辰心里一软。

“可以，念苏自己做决定就是。”帝辰矮下身去，抚了抚她的发。

小丫头却撅了撅嘴。

“大人都这样，老喜欢摸人家头。”语气软软嚅嚅，声音不大，人小鬼大的无奈语气，让人听了喜欢的紧。

帝辰指骨分明，漂亮的手也是一顿。

脑中却想起，他靠近那会，那个女子，也是顿了手中的动作。

他一愣，收回手，神色未变。

苏漓沫站在小丫头背后，看着她短手短脚的可爱模样，心里就忽然痒痒的，这个小丫头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生出这般惹人怜爱的公主，甚至，让这个冷漠的帝王都这样喜爱。

苏漓沫看的出，帝辰是特别喜欢这个丫头的。

忽的，她一愣。

古人曾言，母凭子贵。那，这个丫头备受宠爱，会不会，她的母妃，也是备受宠爱的那个。

她曾经在南宫卓炎的身边待过，看过一些不受宠爱的妃子有过孩子，却都逃不过堕胎的命运。

她以为，在男人眼里，不是母凭子贵，而是子凭母贵。

因为南宫曾经说过，不是他爱的那个人，并没有资格怀着他的孩子。

那小念苏的母亲，会不会就是那个若妃。

苏漓沫愣住，脸色有些苍白。

那南宫呢，南宫该如何？当他爱的女子，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该怎么办。

帝辰注意到苏漓沫的反应，脸色有些难看，出了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她惨白的容颜，心里，有了一丝烦躁。

他下意识拧了眉头。

小念苏瞧见父皇一直盯着仙女姐姐看，有些好奇，转头去看苏漓沫，而她，也正出了神。

她虽然小，却还能感觉出气氛的不对。她看到，父皇看着仙女姐姐，看着看着，便皱了眉头。

她不知道，父皇是不是不开心。

她撇撇嘴，想问却不敢问，他怕父皇不开心。

小念苏求救般的望向阿絮，却也只看见阿絮的眼，在父皇和仙女姐姐之间扫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

小念苏也只能瞧见阿絮的头顶，她撇了嘴，有些不开心。

苏漓沫回过神过来，侧脸便对上那人投过来的视线，深邃而不起波澜。

她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父皇，父皇在看仙女姐姐吗？”小丫头终究是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扯着他长袍的一角问，引得帝辰低头去看。

帝辰不说话，只是低头瞧着那个小丫头。

苏漓沫看着底下头去的帝辰，还有那个天真的丫头，想笑。

她看的清楚，低头那刻，他眼里的厌恶。

心口，突然有种闷闷的痛感，一闪而逝。

“不要枉费心机去接近一个小孩子，朕最厌恶的便是你这般的女子。”怀着心计，接近自己。

帝辰突然开口，并不避开念苏的面，直言。

她笑，笑的无奈，笑的认真，笑的淡漠。

她是怀着目的。只是，她的目的，不会是他！

她面上的笑容，却突然勾起他心头的怒意，来的突然，他并不曾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

只是那愤怒，让他想，毁掉她！

“父皇，念苏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孩子自然不懂帝辰话中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以为帝辰是因为自己变得语气恶劣。

小念苏一脸委屈的松开帝辰的袍子，后退一步，小脸皱成一团，泫然欲泣的模样，即可爱，又看的人心疼。

“父皇是不是不喜欢小念苏了，父皇不喜欢小念苏了，母后不喜欢念苏，连父皇都不喜欢小念苏了。”

似乎是一个泪点，小念苏突然闭着眼留下泪来。

在场的所有人，一下愣住。

“公主，不是的公主。”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阿絮，照顾了这个孩子多年，她这次，是真的疏忽，只是看着那两个人争执，忽略这个小丫头的感受。

“公主不哭，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父皇和母后都是爱公主殿下的。”

“你骗人，你骗人。”

小念苏一听这话，只是哭的更伤，阿絮并不知道，此刻这样的话，只会让念苏觉得，是阿絮用来安慰她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你每次都这样说，母后还是见了我就偷偷的哭。”

阿絮一听，急坏了，平日里她的确都是这样安慰这个小丫头的，可用过的次数多了，也就未必管用。

此刻她，也有些焦头烂额。

苏漓沫瞧见这样的场景，皱了眉头。

她几步走过去，蹲在小念苏身边，轻抚上她的背。

她与阿絮对视一眼，示意那人安心。

“念苏乖，听姐姐说，父皇只是生姐姐的气，不喜姐姐而已，并不是不喜欢念苏，念苏乖，不哭可好。”

“真的吗，父皇没有不喜欢念苏才，才变得凶凶的吗？”小丫头哭的很伤心，缓了缓，说话小心翼翼的，还瞟一眼帝辰的脸色。哭声却是一声小过一声。

阿絮瞧见她渐渐止住哭声，这才放了心，看着苏漓沫美丽的侧脸，恍惚间觉得，那人也就是她家小姐了。

帝辰瞥了那个蹲在他身侧的人一眼，眉间的担忧淡去了很多。

苏漓沫也顺着看了一眼那人，只觉得他脸上，有着鲜少的担忧，眉宇紧蹙，神色有些不自然。

不知为何，突然她满腔的怒火都在看见他脸上神色的那一刻消散掉。

“真的，念苏乖，你父皇只是担心姐姐会伤害你，不哭可好。”苏漓沫觉得，没有必要瞒着孩子什么。

可她这样的坦白看在那人眼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帝辰只觉得，这个女人是在利用念苏来撇清他对她的怀疑罢。

只是这次就算再怎样反感，他也只是不动神色的淡去了面上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

他对上那双刚哭过水汪汪的眸子，有些心疼，想抱起这个小丫头，现在却该死的人多。

他这样想着撇了背对他蹲着的苏漓沫一眼。

原来他所谓的人多，也只不过多了苏漓沫一人。

苏漓沫瞥一眼那人隐忍的模样，有些想笑，这个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别扭的大小孩而已。

可后来，苏漓沫后悔，忘了这个男人，也还有着一国之君的权势和地位，这样的权威衍生出来的，不过是深不可测的心思而已。

“可是父皇为什么会不喜欢姐姐啊，姐姐不要伤心，小念苏会一直喜欢姐姐的。”

小孩的思维跳的总是很快，很快就从刚刚的悲伤中跳脱出来，进去下一个问题。

苏漓沫有些无奈，只是摇头。

聪敏如她，自然知道刚刚她的话多半已经惹了那人厌烦，她不想再多说这什么，让这会的情绪影响到她之后的计划。

她不能让那个人对她太过反感，就这样而已。

小念苏见苏漓沫摇头，再偷偷看帝辰一眼，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苏漓沫心疼。

她本是公主，本该受尽宠爱，却这样看着别人的脸色。

她不懂，这就是生帝王家的代价？换做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生活，也只要过得快乐些。

他怔住，看着那人脸上的疼爱，整个愣住。

这样的心疼，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一刻，他却突然觉得，这个女子的身影与脑海中的某个身影重合。

他竟觉得，她是该死的像那个背叛过他的女人，甚至让他错觉那人重新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