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空气里有着呛鼻的烟尘气味,还有一股浓烈柴油气味。
我醒来时候,脸贴着地横倒着,脸上戴着眼罩,嘴上贴了胶布,手脚被反绑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男人打牌的声音,但像是隔着门,听不真切。
我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自己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副境地?
我记得我跟龙之涵分开之后,就往陈豆芽家的方向离开,因为裤腰带上别着一把手枪的缘故,我不敢坐地铁,只能徒步走两条街区去对面坐公交车,而没想到还没走到公交车站,我就被一个蓝t恤衫堵在了无人的小巷里……
妈的,又被跟踪了!
我瞪着蓝t恤衫,他倒是一副自在的样子,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匕首,“噌”的弹出雪白刀刃,嘲讽我道:“这次你倒是接着跑呀?”
输人不输阵,何况身上藏着的手枪莫名给了我勇气,我自然不会乖乖认怂,而是反问:“你是谁?你为什么跟踪我?”
他伸手把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了胳膊上的半截蛇纹身,然后邪笑道:“你不是猜到了吗?还问我做什么?说吧,你把钥匙藏到哪里了?”
“我真的没有你们说的什么破钥匙!”我愤怒地喊,“麻烦你们找东西的时候认清人好吗!我要是有钥匙我还在这里呆着干啥,早就卖掉换钱了!”
“哼,嘴还挺硬!”他操着弹簧刀就要冲上来。情急之下我立刻从衣服里掏出手枪对准他:“不许动!”
“我靠!你居然有枪!”他的语气很是吃惊,立刻站住不动,双手举过头顶,盯着我怨愤道,“上头没说过你有枪!”
“老实点!”我握着没有子弹的手枪,狐假虎威般喊道,“去那边贴墙站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奇怪,我说的这台词怎么有点耳熟?
那蓝t恤衫做出一副认栽胆怯的模样在墙边站好,“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刚加入组织没两天,知道的不多,都告诉你,你别杀我就行。”
原来是个菜鸟,怪不得这么好对付,轻易就被我吓住了。
“你们组织叫什么?”
“噬身蛇,就是我胳膊上这个纹身。”
“你们有什么目的?”
“哎呦喂,大哥这你问的也太广泛了,我哪知道啊,我就是个小喽啰,帮忙跑腿的人。我最近的任务就是跟踪你,看看你有啥奇怪的表现就往上汇报。”
“跟踪我?你的上级是谁?”
“一个穿着黑风衣的老头,我不认识他,是我朋友介绍的。”
“他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平常就是把写好的信扔到工行旁边的邮箱里,他自己会取走。”
“还有知道别的什么秘密吗?”我发现他的眼神有点邪。
“嘿嘿,大哥,一看你就是新手,虽然我也没摸过枪,但我枪战片看得多呀,你忘了打开你的手枪保险了!”那蓝t恤衫说话间猛然扑过来抢我手里的枪,小巷子里空间太窄,我被扑了个趔趄,两人纠缠在一起挣扎打斗起来,最后我力气不如他,竟让他给夺走了枪!
只见他调转枪口对准了我,下一刻,他持枪的那只手拇指缓缓地放下,想来,应该是在打开保险。
蓝t恤衫邪邪一笑说道:“虽然组织上只说要监视你,不过我觉得你这人实在讨厌的,还是教训一下比较好。嗯,听说你是写小说的,那就废一条胳膊好了!”
接下来,这家伙便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然而,“嗒”的一声,撞针击空。
我此时唯有庆幸,幸好这把手枪里并没有子弹……
不过,这个变故却显然让蓝t恤衫吃了一惊,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我趁机转身就逃,冲出小巷到街上哪里人多往哪里逃,他总不至于举着枪冲进人群里追杀我。
我没敢回头看,拼命跑过一条街,正好站牌处有一辆公交车到站,我也顾不上是几路车,直接蹿上公交车挤在人堆里,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就玩完了。只是可惜那把手枪丢在对方手里了。
我在公交上过了一站地便下车,重新向附近地铁站走去,既然身上没枪了,自然还是坐地铁保险些。
过了安检,我走上地铁,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好,再然后似乎是有个大胡子胖子向我搭话来着,我好像回答了什么,之后的记忆就模糊一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我到底是怎么来到这种地方的啊?
被五花大绑,像一头待宰的肉猪一样倒在这陌生的黑暗里?
眼睛被眼罩蒙着,视野里一片黑暗,手脚被反绑在身后,我凭借肩膀和大腿的力量,挣扎着想要从地上坐起来。
但没想到绑我手脚的人居然这么阴损,在我背后,捆手的那圈绳子居然还连接着捆脚的绳子,我一动胳膊,就会把脚往后拽,而一动脚,胳膊就被向下扯,乃至于我根本直不起身子,只能一直保持着后仰的姿势横躺。
时间长了,腰部和腿部酸得不行,却无可奈何,简直像是酷刑一样。
我在黑暗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呼……呼……呼……”不知不觉开始喘起粗气来,腹中传来一阵阵强烈的饥饿感,长时间没有饮水,我口干舌燥,每次呼吸咽喉都痛的像是被刀子划过一般。
绑架我的究竟是谁?应该不是噬身蛇,如果是他们,肯定以逼问钥匙下落为主要目的,不会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这么久,难道是另外一股势力吗?
隔着门传来的打牌声音仍在继续,听声音都是男人,他们玩了几轮之后,好像有一个人输得特别惨,一直骂骂咧咧的,骂的都是一些方言土话,我怀疑甚至不是中文,因为听起来一些词语语调很怪,像是阿拉伯语或者中东那边的语言。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他们打牌的声音停了,接着是桌椅搬动的声音,有个男人开口说道:“老大,人就在里面,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精神一振,知道这是要开始了。
紧闭的铁门被人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吱呀——”
一个沉稳的步伐踏着灰尘走到我身前,接着一双大手抓住我的领子,像拎小鸡仔一样把我提了起来,让我跪坐在地上,坐好。
眼罩被那双大手撤掉,我终于从黑暗中被解放,看清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废弃工厂的车间,屋子正中摆着一台不知做什么用的巨大机器,机器上和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几个穿着t恤短裤的男人正围着我,领头的男人肌肉健硕,剃着板寸头,却身着西装领带,十分违和。
我注意到,他们的长相不像华夏人,皮肤颜色也比华夏人要深一些。
领头的那个西装肌肉男上下打量我一番,伸手撕下我嘴上的胶布,开口说道:“你就是让噬身蛇盯上的男人?你有什么用处?他们为什么盯着你?”
“……”我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疼的像要冒火一般,只能先用沙哑的嗓子说,“能给我口水喝吗?”
西装肌肉男愣了一下,说道:“我们不虐待俘虏。”说着,他冲旁边一个瘦猴样的男人点点头,那瘦猴就转身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纸杯的水进来,递到我的面前。
我低头叼着纸杯喝了几口水,感觉嗓子舒服了一些,低声说了句,“谢谢。”
西装肌肉男端了一张木长脚凳在我面前坐下,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西蒙,这次请你来,手下们用的手段有点强硬,但还是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我。”
我在地上坐正,叹了口气,说道:“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这种场景,这么多人,被绑着的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老老实实服从他们,少挨点揍。
“那么我们直接步入正题,为什么噬身蛇会盯着你?”西蒙两手按在膝盖上,微微躬身俯视我。
说实话,被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俯视,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体验,奈何我此时只能硬撑。
“噬身蛇想要一个叫做‘钥匙’的东西,他们以为在我身上。”
“钥匙?什么钥匙?”
我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钥匙,我是被陷害的。”
“那么,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西蒙叹口气,拍拍手掌,旁边的小弟顿时提着西瓜刀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顿时吓得差点蹦起来,连忙开口道:“你是想要对付噬身蛇吗?我能帮你的!”
“哦?怎么帮?”他抬手又制止了小弟上前,转过头来正视我。
“我……我可以作为诱饵,引出来噬身蛇的人。那个钥匙对他们很重要,他们一定会来抓我的!”无奈之下我只能这样说,虽然同样危险,但是总比直接去死好点。
西蒙考虑了一下,点点头,“那好,我佩服有胆量的男人,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的。”
他站起身准备走,我喊道:
“我能知道你们的组织叫什么吗?”
西蒙看着我,眼里带着嗜血的光芒,“呵呵,不怕告诉你,我们是塞克兰(cyclone,飓风)海盗。”
所有人退出房间,废弃车间的铁门带着刺耳声音缓缓关上,沸腾的空气逐渐冷却,我孤零零一人被留在了空旷车间里,手脚反绑,没有食物和水。
当一个人倒霉到一定程度,反而就习惯这些异常了,比如在陆地上被海盗绑架这种事。
我叹气,“唉,海盗……现代社会居然还有海盗这个职业,我还以为早就变成历史了。”
“说的也是,这种职业在华夏很少见,不过在索马里那种混乱的沿海国家还是挺常见的。”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贴着我耳后响起。
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发现黑衣男正静悄悄地蹲在我身后,一手摸着下巴,上下打量我。
他见我看向他,才说:“不是给你保命的东西了吗?怎么还会落到这种地步?你未免也太衰了吧。”
我:“……”
他伸出大手按在我头顶使劲揉了一把,把我的头发揉成了鸡窝,然后说道:“走吧,我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