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高墙大院中,多走一步是深渊,少走一步是陷阱,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活着。可是没有人想过要逃,因为离开了这里,又能好过多少呢。
唯有这样为了活着竭尽全力,所以她才那么恨花如烟,她只是一个孩子,在她的身上有着自己翻箱倒柜也找不到的东西。
真是不公平啊,有些人生下来就在富贵之家,有人疼爱,而她就算拼了命也不过走到现在这一步,人总是贪心的,也是善妒的,经不起一点点诱惑和挑衅。
她也是大户人家出生,可惜是庶女,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所以就算是给人做妾也没有人反对。
这些年,见惯了人走茶凉人情冷暖,还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呢。原来最深的平静底下是沉满了腐烂水草和淤泥的污秽之地,不动则已,一动便混浊不堪。
她心底的嫉妒和恶意被如烟不经意的一句话给彻彻底底勾了起来,小小的如烟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狠意有多么持久可怖。
见她着急着打断自己又欲言又止,管家也已经猜到三分,想必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所以他也不着急,只静静等着。
但凡是欲言又止的时候,要么是不好意思说出口,要么就是在撒谎。
好半天三少奶奶才低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的,府上所有的妾室中,除了我和刚刚过门的九妹妹之外,其他的人都有子嗣,所以……所以,我……”
说着说着她竟然抽泣着说不下去了,好像她找神医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一样,再说下去,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她说的是事实,虽然她也生了一个女儿,可是有了花如烟这个障碍,相爷的眼里怎么可能还看得到她的女儿呢?
女儿不重要,本来女孩子就不受欢迎,这就是一个母凭子贵的时代,女儿早晚是别人的人。况且她这个女儿也不争气,长得瘦瘦小小的,还胆小如鼠,总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管家会意的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找到神医帮三少奶奶求来生子灵方的。”
闻言,她猛然反应过来,瞪了他一眼。谁要你替我求这个灵方了,这只是一个幌子你知不知道?幌子啊,懂不懂?
又不能直说,她面色僵硬的道了谢,然后说道:“可以的话,劳烦管家让我见神医一面,对症下药也更好一些。”
见她脸色有些不好,管家只当她是害怕好不容易找到神医,结果还是无法生下子嗣,所以才面色不好,毕竟她也确实没有冒险大意的资本。
于是连连答应道:“小人知道了,还请三少奶奶安心等着小人的信息。”
“拜托你了,事成之后,百倍奖赏。”三少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从身上解下一串首饰,交到了管家手上。
管家不动声色的掂了掂分量,然后收入了自己囊中。满脸褶子里都透露着掩饰不住的笑意,点头哈腰的说道:“谢谢三少奶奶,那小人就告退了。”
要说寻找这神医白壶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此人善于变化,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怎么说来着,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剩余百分之一需要更多的钱。
他没有更多的钱,所以只打听到神医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逛花街柳巷,简直可以说的上是痴狂。基本上每个找他帮忙的人,都是在这些地方找到他的。
不管多么厉害的人,就算你上可九天揽月,下可深海探险,只要有了欲望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就有了可以让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管家是各个青楼柳馆的常客,他向所有的鸨儿们都打了招呼,虽然损失惨重,钱财散出去不少,可是只要付出和回报成一定正比就好。
只要三少奶奶生下儿子,她的地位就会更稳固了。他并不想帮她,能走到哪一步就看这个女人的造化了。他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认真你就输了。
这天晚上,管家正在醉春楼和一群狐朋狗友喝着酒,舞台上面一个轻衣薄衫的女子正在跳着舞。他眯着醉眼,朦朦胧胧看见那女子身段窈窕。
这里这样的姑娘多的是,他也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突然就听见一声巨响,接着人群中一阵骚乱。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女人倒在桌子上,没等那女子站起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走过去,那男人步履漂浮,身上带着落魄男人特有的邋遢与戾气,只见他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摁在桌子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喂,这是怎么了?”管家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人的手臂问道。
那个人原本伸长脖子望着,见有人问他,撇了撇嘴,指着那个男人小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看见那个男人没?他非要人姑娘陪他,姑娘说她卖艺不卖身,然后这个男人就动手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管家一脸错愕的看了看旁边说话的这个人,哑然失笑。他还好意思说别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个放着家里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流连花街柳巷赌馆的人,欺负别人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也罢,人人的眼睛都长在前面,看不见自己身上的缺点。他自己不也是嘛,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想到这,他笑着摇了摇头。
那人见他一脸迷之微笑,还以为他赞同自己的话,也跟着摇摇头。又把头转过去,伸着脖子看热闹去了。
那个男人一直在对着那女子拳打脚踢,口中说着污言秽语,细听之下也明白了八九分。那个男人是这里的常客,因为钱挥霍光了,所以来这里找事。
嗤,真有意思,有人拿着刀逼你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怪自己经不住诱惑,倒有脸怪别人势利。
人说那啥无情,戏子无义,也没见有几个人对他们动真情啊。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爱,就是为了钱。
管家瞟了一眼,默默的转过脸去。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他已经司空见惯,没什么好说的,谁也不比谁高尚。
他认出来了,那女子是刚刚在台上跳舞的人。
一声凄厉的声音突兀响起,他吓了一跳,寻声望去,只见人群已经自动将他们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