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爆破声响过,飞尘如同北京春天时的沙尘暴,咆哮着冲出墓道。饶是有了准备,胡二钱和这群地佛爷还是被呛的险些背过气去。石墙被炸得粉碎,那后面果然还有一间墓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特意用一堵墙把后面的墓室封死。难道这也是乾隆所为吗?当然这并非是胡二钱所想的问题,他当时只是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墙后地宫大殿的面积是前面墓室的两倍大,四周的墙壁是玉石堆砌,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冰冷。贴着墙摆着两排铜架,架子上排满了八八六十四盏长明灯。就算是历经百年,灯台上依旧闪着幽蓝的火焰。殿中一条用金砖铺成的黄金路,直通大殿正中的祭坛。黄金路两旁立四个披甲武士,均是身高两米有余,手持利刃,如同天王庙中供奉的四大天王。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祭坛上并非是那传说中的八副奠基了大清江山的铠甲,而是一座青色山岩所建的巨大石门。十几米高的门板上雕满了各样人脸,有男人有女人,也有老人和孩子,不过无一例外的都是表情扭曲,痛苦至极。胡二钱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如同腔子里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吸到那门里头一般。他不由得嘀咕一句:“这是什么鬼玩应,怎么在地宫正中摆了道门啊?”
“那是阴阳界。”一个同行的探手接口道。胡二钱有些错愕的看向身旁的答话的同伴。这个人的年纪与胡二钱差不了多少,长相平平,甚至说毫无出彩可言,就是那种最为标准的大众脸。要是混到十一长假的人流里,等假放完了你都找不到他。
胡二钱皱了下眉头,因为他并不记得一起进山的人里有这么一号。不过他并未多想,因为像这种长着一张路人脸的家伙,又和他一样只是个探手,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就好像他自己,在其他地佛爷眼中一般,也不会有什么过多的印象吧。他随口问道:“那是什么玩应?”
“应该是象征着阳间通往阴间的大门吧。就像鬼门关、地狱门什么的都是这玩应。”那大众脸学着胡二钱的口气说道。
“他娘的!这斗里怎么建了个这玩应啊!真晦气!倒是说,这不是八甲冢吗?那八副甲呢?“
“啂,不是在那几个保安身上穿着呢吗?”大众脸指指那些披甲武士说道。
胡二钱瞥了一眼那几件早已锈蚀腐化的铁环锁子甲,抱怨道:“这种破烂能值几个钱啊?”
“值钱的都在那门里,你把那门推开看看!“大众脸怂恿道。
胡二钱他也是财迷了心窍,想都没想,三两步就穿过众人,踏上祭台就要推那门。然而一只手掐住他的后脖子,直接就把他从门前扔回了黄金路上。关外太岁脸上的表情就如同那年胡二钱他爹知道他不是自己亲生的时的表情一般。此时他手中已经多了出一把三棱刺,指着胡二钱骂道:“兔崽子,你懂规矩不?我不说动,这里面的东西啥都不能碰!你要是活腻歪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这一下子可算是把胡二钱给吓清醒了。躺在地上连连点头。太岁看他这个样子,闷哼了一声。然后对其余的人说道:“你们也是,现在都听我的,我说拿什么就拿什么,不该碰的一样别动。都不是第一天下地了,也用不着我多说啥了吧。”
看着关外太岁手里的家伙,没有谁敢反对。都是地下的老耗子了,大家几斤几两心里都有数。如果真惹毛了这老怪物,挣了钱也没命花了。之后他们拿走了几件品相不错的冥器摆设,又把那条黄金路给撬了。本以为是金砖铺的,敲下来才发现只是些金叶子做的路面而已。不过就算如此,扣下来的金子重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他们收拾了三天,除了那八副铠甲外,把墓里能卖上价的东西都收走了。虽然并不像想象中的满载金银,不过这趟活计也算小挣一笔。关外太岁自己没留什么,把东西都分给了那些地佛爷们。胡二钱他们也得了笔苦劳钱。在散伙前,关外太岁邀请胡二钱加入他的班子,这正是胡二钱求之不得的。他借机询问道:“东家,在地下你为啥不让咱家开那门啊?”
太岁眼睛眯缝着,抽着旱烟说道:“小兔崽子,你还惦记着那门里的东西呢?你小子眼儿够贼的。那假门的确是个机关,可是打开了,出来的是宝贝还是祸害可就说不准喽。你看见那鬼门关上的人脸表情各不相同了吗?那些可不是雕上去,那都是那些人死前的表情!”
“东家,这是意思?”
“那门板不是整块的山岩,是层石膏皮子,里面都是人骨头架子。应该都是当时的些奴隶,扔在磨具里活活浇筑成了石门。死前的表情就留在了门上。你想想你有多大力气,就一个人能推得动那石门吗?我不让你碰,是怕那些奴隶的冤魂不散还在门里,被你惊动喽。”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胡二钱加入关外太岁后,又下了几次地,挣了不少。谁成想那老马也有失蹄时,就在三年前,关外太岁死在一个怪墓里,他的班子也散了。胡二钱本来已经有些积蓄了,奈何他嗜赌成性,倒斗挣的钱根本不够他败祸的。没多久就连买米下锅的钱都输没了。被逼无奈,他就又打起了那八甲冢的主意。
也就在两个月前,他叫了二十几个身手不错的朋友,进了长白山的原始深林里,并找到了当年下墓时的盗洞。开始时还算顺利,他们进了地宫大殿,就和五年前的情形一样。他们十几个人一商量,打算先把那八副锁子甲弄出去卖了,如果价格合适,就不碰那鬼门了。可谁成想,那些铠甲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他们刚一碰就碎成了一地铁渣滓。这下没了选择,想钱想疯了的几个人就爬上了祭台。
面对石门上那些扭曲的人脸,任谁都是肝胆具寒,胡二钱也不例外。他瞪着一个女人嚎哭的面孔,心中的不安转而化作一股无名怒火。他举起手中的工兵铲,骂道:“草*娘的,让你对着我哭!”
工兵铲锋利无比,一铲子便砸破了那张石脸,一颗被斩成两半的骷髅头滚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振耳发聩的呜咽声。如同掉入碧波潭的一颗石子,激起了千层涟漪。从被工兵铲砸破的地方开始,眼见着裂开无数细纹。也就是一晃神的功夫,细纹如同百足的毒虫,已经爬遍整座石门。
“不好!门快塌了!”胡二钱最先做出了反应,一抱脑袋就从祭台上滚了下去。
伴随着石块碎裂塌方的声音,这座屹立百年的鬼门关,转瞬间化为一片残垣。当胡二钱从满地的碎石与断裂的骨头中爬起来后,也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然而这场巨变远没有这样结束,随着石门的塌落,原本靠着石门重量压合关闭着的机关被重新触发,整个大殿都在抖动,殿中祭台徐徐上升,或者说是地宫大殿的地面正在下沉。
祭台之下,一座流光溢彩的金殿露了出来。胡二钱听关外太岁说过这种机关。靠着就是平衡杆的原理,现在平衡机关的一头压上配重,另一端建起藏宝阁,再在上面压上重物使机关平衡掩人耳目。当上面的重物被移开后,配重那头下沉,宝物就被升了起来。相传王羲之的兰亭序就是被李世民用这种机关藏在了他长眠棺的玉枕下面的。
当密殿完全升出地面后,一切似乎又归为了平静。胡二钱带来的这些土耗子,地佛爷们,也从震惊中慢慢恢复过来,纷纷聚到了胡二钱身边问道:“二哥,这玩应里有宝贝吗?”
眼前的密殿就像是东北农村低头常见的那种土地庙,只是尺寸更大,高约一米半,长宽两米见方。纯木质结构,威严气派,好似模型版的盛京故宫里的崇政殿。虽然历经百年,雕柱上的颜料尤是朱红若霞,上盘的金龙也是神韵不减。只是两扇朱丹排钉门却用一道横木闩住了。胡二钱满耳都充满了那种挥之不去的呜咽声,脑袋也是乱糟糟的。他心不在焉的“恩”了一声,眼神却被那紧闭的木门死死吸引住了。
“胡二哥,那破门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打开看看里面的宝贝吧!”一个心急的土耗子早已按捺不住,伸手就那下了那道门闩。
充斥着耳朵的呜咽声一下子停了下来,下一秒钟就变成了那种痛彻心扉的嚎啕。密殿的两扇木门被一股强劲的力道从里面推开,数百只怪虫从中飞出,如同一张妖怪的巨口,吐出了一股黑色的旋风。那虫身小翅大,脑袋上都有一根一寸来长的尖利口器。它们飞出密殿的第一件事,就是毫不客气将那拉下门闩的土耗子裹了个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