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开课了,也正因为这件案子,市中心的帝王大厦也变得萧条了不少,之前热闹非凡的天麟广场也很少再看见穿着旗袍的大妈和白色连衣裙的南中女生。风景很是惨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因为黄昏将至而染成红色的火烧云若隐若现,一套黑色礼服的尹末沫自己一个人站在南中正门口,面对着金黄色的大字发呆。相比她像出席宴会似的套装,她头上那顶丝毫不合群的深蓝色大爵士帽显得格外耀眼。
她在等一个人。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她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
他来了。
“找我什么事?”,一个男声从背后传来。
“姐?”
“我就知道是你,总要来迟二十分钟。”,末沫转过身来,对他笑了笑。
“可你也总是爱耐着性子等我,不是么?”,男生说道。
他穿着一条烫绒的棕色长裤,配上一件红格子的衬衫,头发打着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说吧,姐,什么事?你之前可是从来没约我出来过的。”
他嘴角上挂着一丝邪笑,然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两根烟,自己点上一根熟练地吸着,另一根递给了末沫。
这个男生叫尹若霖,是末沫的亲弟弟,在南中念书,学习不怎么样,但混的比较开,长得也挺精神的。平时玩世不恭,和她姐一直不是很合的来,末沫也很少来找过他。
“marlbor?”,末沫接过了烟,扶起帽子,瞟了他一眼。
“嗯哼?”,尹若霖轻声笑了笑。
“man always remanber love because of romantic .”,末沫笑道。
“男人之所以铭记爱情,只因浪漫。”,尹若霖又吸了口烟。
“英语不错。”
“得了,少废话,找我什么事?”,若霖说。
“你知道高三h班的那个出了事的男生么?”,末沫问道。
“我就知道你来约我就是为的这个案子,咱就不能聊点别的么,姐?”,若霖皱了皱眉。
“我跟别的女生约会可从来没有这样子的!你也太无聊了吧,你整天除了案子还有什么?怪不得我们这么合不来。”
“你到底知不知道?!”,末沫瞪了他一眼。
“到底是谁废话多?我就问你件事,扯这么多干什么?”,末沫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你问别人去吧!我又不认识他。”,若霖气呼呼地说道。
“我就知道我来找你就是个错误!我走了。”,末沫又瞪了他一眼,压了压帽檐。
“哎... ...等下!真服你了!”,若霖摸了摸脑袋。
末沫刚要走,又被叫住了。
“怎么?想起来了?又认识了?”,末沫冷笑了一声。
“没没没,我真不认识他!你给我支笔,我给你写个东西,可能对你来说也有点用。”,若霖无奈地耸了耸肩。
末沫递给他了纸和笔,只见他在上面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号是?”,末沫问了下。
“哦,我认识他女友,这是她的号,我们以前一起吃过几次饭。”,若霖不好意思地甩了甩头。
“行啊你?!”,末沫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来也有点本事。”,末沫笑道。
“那你看,姐,咱俩是不是也应该吃顿饭...促进一下姐弟感情...”,若霖笑道。
“吃饭啊...,这个今天恐怕是不行了,上午我答应了我们局长晚上陪他一起吃。改天姐请你啊。”,末沫笑了笑。
“啊?!你们局长要你陪他一起吃饭?!!看来你也不光是办案牛吖,勾引男人的本领也不小啊?!”,若霖惊呼道。
“你想死啊?!那个局长是我以前的搭档,我俩一起破过好多案子,吃个饭有什么?”,末沫白了他一眼。
“再说你觉得我像那种人么?像我这种只对犯罪学来电的人有谁会喜欢?”,她冷笑了一声。
“是啊,这倒是个硬伤。”,若霖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他的,你还知道什么?”,末沫问。
“再就没有了,毕竟这人平时挺老实,我们这种人和他接触不多。”,若霖说,他把手插在裤袋里,又吸了口烟,烟雾在空气上方形成了一道好像飞机尾部留下的痕迹。
至少这可以说明死者生前比较老实,很少有什么仇家,或者很少有制造仇家的机会。末沫想。不过... ...
所以根据警方所说过的有组织作案还是有些问题。但至少我还没有亲眼见过他,所以还不便下什么结论。
末沫是个注重事实的人,她认为一切的推理都来源于实际的基础,不然即使再合理,都是毫无意义的猜想。
这也是她多年办案所养成的习惯。
“那么,我先走了。”,末沫说。
“行了,天也不早了,别让你那位搭档等着急了。”,若霖笑道。他看了看表。
末沫点了点头,这案子还有不少疑点。或许应该和他商量一下。
她想着。
然后转过身离开。点燃了那棵万宝路,默默地吸着。空中弥漫着谜一般的烟雾。若霖还是清楚她的习惯,她最喜欢的烟就是红万,但她从不在他面前抽烟。
“技术科那边应该快查出来吧,死因。”,末沫自言自语,独自一个人走着。时间还够,嗣龙他们也不会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末沫对任何约定都很准时,因为在她心里一直都装着一个表。
她从不会晚到,但也从不会等人,除了她弟弟。
这点嗣龙也知道。
一刑队的警员们刚刚又集体看了一次三名被害者的资料,然后又开了一次研讨会,对案情作了分析,但还是没什么结果。
警局里仍旧还是那么热闹,近来都是,电话从没间断过,这让很多警员都苦不堪言,为此他们几天都加班到了深夜。
“听说尹警官现在还在伦敦度假呢,真的假的?”,一个警员问道。
“昨天技术科的同事来了,他说尹警官发来简讯上的位置显示,她真的还在伦敦没回来。”,另一位警员苦笑道。
“唉,没办法啊,她不回来,案情还是进行不下去。”
“说什么呢?!都打起精神!快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能!”,嗣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咆哮着。
“尹探长能做到的,你们也能!快分析案情!”,嗣龙说。
“可是我觉得我们已经分析的够全面了,死者都是学生,死亡地点都在校内,根据尸体的受损情况,那人一定和受害者有着非常大的仇恨,不然,就是个变态!”
“变态,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末沫推门而入,抬了抬帽檐,说道。她手上的香烟还在冒着气。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尹警官?!”
“你来了。”,嗣龙站起来说道。他也吃惊不小。
“嗯。”,末沫走了过来。
你们继续,她说。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了。她依旧吸着烟。她的大帽子压的很低,很难看出她脸上的表情。
但场内一片寂静,没人说话,只有几个警员默默地注视着她。场面很冷。
她口中吐出的烟气在空中弥漫。形成一个烟圈。
“你说的变态也有可能是什么意思?”,嗣龙打破沉寂。
“照你们这样说,排除了一切正常的可能性,那么只有这一个不太正常的可能性了,不是么?”,末沫说。
“于是这种不正常的可能性也就转变成了正常的可能性。”,她又说道。
嗣龙若有所知的点点头。
“但一切说到底,这也只是种可能性,如果这样算的话,那么即使是平时表现的比较老实的孩子也会有可能惹上未知的仇家,这也是种可能性,只不过这种可能性比较小而已。”,末沫说。
“所以你们所说的一切都是未知,根本没有任何依据,猜测永远是不可信的,证据也永远不依赖于猜测吧。”
每个人都在仔细的听着,生怕会漏掉每一句。就像在以前的案子一样,她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我们先去现场看看。”,嗣龙说了一句。警员们看了看末沫,点了点头。
末沫看了看表,说。
“该吃饭了,龙局。”,末沫朝他笑了笑。
嗣龙愣了一下。
随后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嗣龙过去打开了门,末沫朝门处望了一眼。
“龙局是我。”,一位一级警司走了进来。是一位带着眼镜看起来像是大学生模样的青年。
“哦,这位是技术科的同事。我的一个朋友。”,嗣龙指着他向末沫介绍。
“哦,死因是什么?”,末沫问。
技术科的人看着末沫,然后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嗣龙。
“这位是...?”,他问。
“哦,她是我的搭档,尹警官,这件案子是由我们两个来负责的。”,嗣龙答道。
“这位同事是以前是总局的人,最近是因为这件案子才调过来,所以对咱们这边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嗣龙轻声对末沫说。
“我知道。”,末沫笑道。
“这位同事,请问第一位受害人的死因你们查出来了么?”,末沫问。
“哦,尹警官。”,他说道,然后转向末沫。
“我姓刘。”,刘警官自我介绍道。
“那个学生的死因我们已经查出来了,是由肾上腺所分泌的大量儿茶酚胺所促使的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和心肌代谢大量的耗氧从而导致心肌纤维撕裂和心脏出血... ...奇怪的是,根据调查,这个男生本身及其家族并没有明显的心脏病史。所以我们推测死者生前一定遭受过巨大的惊吓...远远超任何正常人承受能力的惊吓。”
刘警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色一度变得异常恐怖,毕竟他是学法医的,一个身体心理上如此健康的人,会被突然吓到心脏破裂...这种事想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这,嗣龙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你的意思是...他是被吓死的?!!”,末沫说。
怎么会?!一个健康的人,被活活吓死。
“你确定他生前没有心脏病,或没患过其他心脏病类的疾病?!”,嗣龙张大了嘴,他几乎对这件事情不敢相信。
“之前我们也不太相信会是这种情况,所以特意关注了他生前的身体状况和他亲人的状况,都十分正常,这点可以确定。”,刘警官想了想,说道。
“没道理啊...”,嗣龙自言自语着。他的头脑中浮现起一幅幅画面,眼前仿佛都是那男生临死前恐怖的表情。
“不对!”,嗣龙突然大叫了一声。
“怎么?!”,末沫忙望向他,刘警官愣了一下,也看着嗣龙。
嗣龙摸了摸脑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是啊,我记得...我怎么记得那男生死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
“闭着眼睛?”,刘警官显然吓了一跳。
“你的意思是,在你们当时第一眼见到尸体的时候就是闭着眼睛的?!”,刘警官说。
“没错,你刚才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我见过那么多尸体,一下子把人吓到心脏破裂的我还真是没怎么见过,但生前受到惊吓的人死后那种表情... ...”,嗣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嗣龙看了一眼末沫,她抚了抚帽子,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
“尹警官,你怎么想的?”,嗣龙说。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情有些诡异。”,嗣龙浑身不禁冒着凉气。
末沫还是没有说话,她站在地上发呆,目光不知道落在什么位置。她又扶了扶帽檐,这是她思考问题的习惯性动作。
沉寂了许久。
“我们去吃饭!现在,龙局!你平常吃晚饭的时间到了。”,末沫笑着拍了拍嗣龙的肩膀。
然后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嗣龙和刘警官两人对视愣了一下,嗣龙莫名笑了一下,然后跟了上去。
“我靠,这女的搞什么鬼?!”,刘警官貌似蒙圈了。
“她比较守时... ...就是这样。”,嗣龙心里快笑疯了。
这... ...真是个好习惯。嗣龙舔了舔已经快干裂了的嘴,他还算是最了解她的了吧。他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