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跑远了。”
萧希希闭着眼睛等了很久,依旧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直到听见无名微凉的声音说。
她这才离开他的身体,发现黑人果然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她怔在原地,简直难以置信,他本可以轻易摆脱她的控制,怎么会有所顾忌……
她不禁回想起他替她扛行李,背起她遮挡住凛冽风雨,这些若只是利用完全没必要做的事,他却做了,为什么?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一些偶像剧,那些因“别有用心”而起,以“情不自禁”而终的狗血剧情。
鬼使神差地来到他面前,借着手电光她不足以看清他那对蓝灰色眸子,不过那种冰寒幽深可以想象。
她没有多想,只掷地有声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看向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后,说道:“别胡思乱想。”随即将视线移向黑人逃走的方向。
别胡思乱想……胡思乱想……
萧希希十分尴尬,有些手足无措,转头看向他们,发现他们一个个也在愣愣地看着她。
静默了良久,终于,孟觉勉的声音打破了这种状态,他提议大家回到大岩石哪里休息,因为一路走来并没发现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
四十分钟后,他们回到了大岩石上面,孟觉勉捡回了木柴生起一堆篝火。
木柴水分很大,燃烧时冒出大量青烟,被夜风吹得歪歪扭扭,活像个滑稽耍宝的小丑。火光也引来了无数蚊虫,萦绕在他们耳边,嗡鸣声成片。
他们四个被搅得难以入眠,坐在一处百无聊赖。天上的月亮既像蒙了一层纱,又像生了透明的茸毛,看起来极不真切,几处星星繁乱无章,仿佛他们此刻的内心。
喻建瞄了眼独自坐在远处的无名,突然揶揄道:“呵呵,今儿才发现你的优点——那叫一个自信!不过,人家已经给你留面子了,换我我就说,‘你才瞎了呢?’”他自说自笑。
萧希希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灼热。缓了缓,她认真地说:“他没有其他想法还能对我不错,说明本性不坏,是吧?”她看向孟觉勉。
孟觉勉低着头若有所思,并没接话。
喻建却无奈地呼了口气,说:“你这是‘白素贞迷许仙——娘们儿心’,你忘了他想杀人时候的模样?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只对你好?”
他继续解释说:“打个比方,人养猪是因为猪肉能吃,这就是利用价值。猪在出栏之前人每天都好吃好喝待着,甚至给它听听音乐,直到吃肉时才咔擦一刀,最可悲的是猪在没挨刀前还认为人是爱它的。”
一番话让萧希希感到难堪,她立刻矢口否认:“我可没有,我就是想试探试探他。”
他看向她,“我在说猪,你争什么。”叹了口气,又说:“不过我们的下场也和猪没什么两样,下面的尸体你们都看到了。”
萧希希说:“人不一定是他杀的,如果有另一队‘我们’,可能也有另一个‘他’。在说了,那个黑人来历不明的,他的话也不能全信。”
喻建冷哼一声,说:“人要不是他杀的,他干嘛急着想封黑人的嘴?”
“可能……也许是不想让黑人说出会让我们误会的话。”她说得明显不自信。
“屁!我估计游艇就是他放走的,现在后路断了我们只能一路走到黑,等找到了时空城就等着光荣地变成猪肉吧。”
孟觉勉想了想说:“天亮以后,我下到谷底去看个明白。”
喻建强烈反对,“死了不是一两天了,没准脸都烂成浆糊了,白费牛劲不说,万一有个好歹,以后谁来衬托我的帅气逼人?”
孟觉勉自然也想过这些,但是他之前所有的推理都是建立在“他们”真实存在的前提下的,因此没有亲眼所见他始终安不下心来。
喻建说:“你们都没搞清现在的关键……”他抬起下巴点了点了无名,“这个人绝对的‘裁缝不带尺——存心不良(量)’,他才是最大的危险。”
“不论怎样,现在只能且走且看了,在这里想甩掉他是没可能的。”孟觉勉说。
喻建嘴角冷冷一翘,“不一定。对付一只赶不走的蚊子很简单……”只听“啪”的一声,他再次打开手掌,只见一只压扁的蚊子和一小抹血迹。
“你想干什么?”萧希希有所预感,忧恐地问。
喻建没说话,只把一把军刀隐秘地递向她。萧希希脸色乍然变得苍白,结巴地说:“你疯了?让我,杀,杀他?”
喻建轻笑一声,“就凭你?估计他吃一瓶安眠药后你能有机会。”
“那你什么意思?”
“他对你的防备远远低于我们,只要你拿刀控制住他,我们就有了和他摊牌的筹码。”
她连连摇头,“不,我不……”
“你听我说,他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肯定在心里计划准备对我们下手,当然他暂时还需要你导航,不过很可能明早你醒过来,就发现旁边的我们血肉模糊,死状惨烈……”喻建故意翻着白眼吐出舌头,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萧希希心下慌乱,习惯性地看向孟觉勉,本以为他会出言否定喻建荒唐的想法,然而他的表现确是默许。
孟觉勉半低着头,有意不去接触萧希希彷徨的目光,他心里清楚喻建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恐怕他们几个联手都无法控制住那个男人,更何况萧希希自己。只是他想借机试探出,无名接近萧希希究竟抱有何种目的,他有违常理的表现,只用“利用”两个字解释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比如说,如果萧希希想杀他,他会怎么做?孟觉勉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他同样想知道答案。
萧希希把握着军刀的手背在身后,步履维艰地走向无名,两步一回头,喻建作出推进的手势鼓励她过去。
“你们不该利用她。”萧希希走远后,一直闷声不语冉苒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
他们两个人都一愣,随即喻建说:“说‘利用’太难听了吧,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是堡垒还是*,总得分明白。”
他边说着边掏出了枪,调成待发状态,准星定位在无名的身上,如果那家伙狗急跳墙,绝对有足够的枪子喂饱他。
冉苒看着他的举动,淡淡地说:“你的枪法是不错,可我不认为已经高明到一枪击毙他的地步,我也不认为他会给你开第二抢的机会。”
她转头看向萧希希无辜的背影,忧虑地说:“如果他真的对她下手,一切都无法挽回。”
喻建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目标,而脸色却变得煞白,他轻哼说:“如果她不是对时空城有感应,我也不认为你会这么关心她。”
气氛已然将至冰点,孟觉勉出言缓和道:“好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既然不能回头,那就只能静观其变。”
当萧希希走到距离无名两三米远的地方,他微微侧头余光瞥见是她,往常在这之后他都会正过头去,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然而这一次,他却完全地转头过来,正视着萧希希。
萧希希被震慑得猝然停住了脚步,只见他的目光顺着她的手臂向下看去,仿佛他那双蓝灰色瞳仁可以透视她的身体,看到了那把恩将仇报的刀锋。
她怔在原地,紧张得快要窒息,身体恍如被他的目光施了定身法,直到他淡漠的眼神从她身上移开。
终于恢复了行为能力,她安慰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他怎么可能看得见呢?
她走近他,脑海中浮现出动作片里挟持一个人的举动——在对方放松警惕时,突然用利器直逼咽喉,然后霸道地威胁说:别动!
为了打消嫌疑,她故作自然地坐在他身边,努力憋出一个话题:“今晚,蚊子好多,真被咬惨了,这么多蚊子……”
她握着军刀的手心沁出了汗,滑滑腻腻再加上不由自主地打颤,直感觉握不牢。胸膛内就像住了个鼓手,一想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他就开始疯狂地敲击。
萧希希做了个深呼吸,默默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来调整状态。
终于出手!按照预想的动作,她以最快的速度扑过去,反手持刀直迫近他的喉咙。
然而,他却没给她机会,喊出那句霸道的“别动”,因为至始至终他都像个木偶一样,没作半点反抗。
她惊疑地看向他的眼睛,此时她离他很近,瞬间仿佛坠入了深邃的冰海,她的心漏跳一拍,甚至刹那间有灵魂出窍的感觉。
他也直视着她,眼神传达出的讯息在她读来就是——他早已洞察了一切。
瞬间,她的内心如同一面地基不稳的歪墙,顷刻之间轰然倒塌,崩溃感席卷而来,她泄气地退后一步,把军刀丢到他面前,“你还是杀了我吧。”语气带出了哭腔。
他目光垂下看了眼那把军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举动。过了一会儿,他陡然问道:“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们?”
萧希希微微一怔,他很少主动交流的。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她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合适的答案,随口说:“因为他们是我朋友……”
她立刻借机试探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认为他们要害我,你和他们中的谁以前认识?”
“那我算吗?”他薄唇轻轻阖动,竟吐出这么一句话。
她反应了一下才理解他指的是“朋友”,不禁感到惊异。接着就是不知所措,因为她无法给出回答。
他几次救过她的命,常言道,救命恩人犹如再生父母,已经不能仅仅用朋友两个字概括了。然而,她却从未完全信任过他,甚至在他遭遇不测时她会狠心溜走,这能算是吗?
没有等到回答,他缓缓站起了身。他的脸,依旧不悲不怒,漠然如常,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却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落寞……
可能像他这样的人,从来没有过朋友。
见他走向身后的丛林,她叫了他一声:“你去哪?……你要走?”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回头,脚步也轻的几乎听不见,只默默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