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希希问:“你怎么?”
他缓缓抬起目光,望向天边一抹淡淡的红晕,然而他眼神的焦点并没有落在上面,仿佛穿透了天空,直达宇宙的尽头。
寂静了良久,他才启动双唇道:“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我只知道该做什么。”
萧希希的表情呆滞了一下,他是在承认自己冷血吗?她十分意外,随口说道:“你没有感情会不会是因为……”
她本想说是不是他太闷了,感情由于长期压抑而被禁锢住,却见他转头看过来,神态异常的专注,似乎对她接下来的话有所期待。
清晨的空气格外凉澈,在加上那对蓝灰色的瞳眸自带强烈的冷感,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在他的注视下,她有些不知所措,更没有勇气多说话,只好胡乱接了一句:“我猜,可能是天生的……”
他闻言,淡然地移开了目光,脸上没有表情,却让萧希希莫名感受到一股忧伤。
她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他不会真的没有感情吧,认识这么久,的确从没见过他有过情绪,甚至没有喻建当面骂他,都没见他动气。
可是……她咬着嘴唇上下打量着他,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感情呢,可惜现在不能上网,不然查查世界各国有没有这种病例。
她发现自己已然对他产生了好奇,抛开他的身份和目的不谈,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于是她决定借机打探,便坐了正身子,摆出一副医生姿态说:“我读过相关的书,或许可以帮你诊断一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你这种情况什么时候开始的,小时候就有吗?”
这一次他回答的很爽快,却只说:“不记得。”
“那你记得什么?比如……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落在地面上,淡漠而空寂,呆滞的如同一尊冰冷的墨玉雕像,萧希希等了很久,知道他不打算继续配合治疗了。
她的手指漫无目的地敲击着怀中的医药箱,突然双眼一亮,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吧,有一次我去银行取钱,看到大厅桌子上摆着贡品和烧香,有个黄袍道士正在舞剑,于是我问旁边围观的这是怎么回事……”
她故意在关键时刻停顿,观察下他的表情,似乎有在听,她便接着说下去:“那人叹了口气说,‘人死了,家人都不知道密码,银行非得让本人来,这不正请呢!’”
她边说边大笑,只好捂着作痛的伤口。
笑够了才发现,无名正漠然地看着自己,她尴尬地清了下嗓子,“你不觉得好笑吗?为什么不尝试笑一笑呢?”
她做出一个漂亮的笑容,又比着自己嘴解说道:“像我这样,咧开嘴角,露出6颗牙齿,配上‘哈哈’的声音,你做一下。”
他只是木然地看着她,随即竟站起了身,一声不吭走向别处。
“喂——”她很受打击,这家伙也太不尊重人了。激动之下她站了起来,怀中的医药箱顺势滚落到了地上,这才猛然记起自己的目的,忙喊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追上去拦在他面前,又强调道:“冉苒让我来的。”
她扒开他衣服的碎片,发现伤口上糊着捣碎的绿草,估计是某种草药。看来他挺会照顾自己的,完全没必要为他担心。
天大亮后,他们开始赶路,但因几个人身上都带着伤,将近中午时就都体力不支了。拿身体硬拼是绝对不理智的,因此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白天里光照很强,但在这片林中却异常凉爽,甚至会有阴阴的凉意袭来。
他们收拾出一块空地,铺上茸草用来防潮,预备好好休养一番。
萧希希补了一个大觉,醒来越发觉得浑身肌肉酸痛。发现旁边只剩孟觉勉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他的手和手臂都缠着厚厚的纱布,很像木乃伊。
她问:“他们呢?”
他原本在愣神,听到她的声音激灵了一下,随即莞尔道:“睡醒了?他们去附近转转。”阳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清雅的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撑着地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却依旧疼的龇牙咧嘴。
他毫不在意地看了眼雪白的双手,说:“好多了。”
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总是习惯默默承担。又想起冉苒不冷不热的态度,她着实替他感到不值。
常言道:劝和不劝分,但她再三忍耐,终究还是说出了不该说出的话:“你何苦呢,没想过改变吗?”
他对冉苒的感情原本就是一个误区,是一种病态的心理,况且冉苒又是何等的捉摸不透,难以接近。看着孟觉勉傻傻的可怜样,她只能当回坏人。
他看了她一眼,随即挪开目光,嘴角勾起无奈的笑意,“改变什么?”
她按摩着腿上酸痛的肌肉,没有看他,只说:“别明知故问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他目光变得黯淡,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说:“改变不了的……”
“很多困难都是人想象出来的……除非,你根本就是不想改变!”她说话间偷瞄他一眼,看到的是一张苍白颓然的面容。
他默然许久,最后怅然地说:“有些错误,坚持久了,就变成了对的。其实仔细想想,对和错的界限真的那么明确吗,又由谁判定呢?”
她无言以对,抓了抓额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对错是难说,只是觉得你活得太辛苦,在家里,你迫不得已戴着面具,而现在,你摘掉面具却依旧活得不真实。”
话已经说出口了,她索性一吐为快:“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人不仅活得累,还憋屈,就像现在你拼死拼活,却连她一个笑脸都换不来。”
他微微摇了摇头,“别看我熟学生意经,可从没想过从她身上索取回报。”
他转头郑重地看着她,继续道:“你可能没有体会,有个值得付出的人不容易,遇到她之后我明白一件事,爱人比被爱幸福。”
看着他眼底烁烁流光,她不禁被感动,同时心里替他感到酸楚,“可要是你付出那么多都没有结果,而自己又没有退路了,那个时候不后悔吗?”
“后悔?只有什么都不做,又不想失去的人才会后悔,就像……我父亲。”他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萧希希可以想象的出来,他父亲作为一个十足的工作狂,能给予他妈妈的关怀和爱必然少的可怜,没有哪个女人愿作出墙的红杏,无非是墙内冰冷的温度使然。
或许孟觉勉曾经无数次的幻想,如果他出生在一个普通而和谐的家庭,他父亲不会因为工作常年在外,他母亲也不会经常秘密外出,他拥有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的童年……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发酸,心情也沉重起来,于是不再言语。
孟觉勉呆呆地出神,良久,才喃喃吐出一句:“如果她决定飞走,我会送她一对最舒服的翅膀……”
“真他妈傻!”喻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的他们身后,把衣襟里兜着的一堆圆溜溜的东西倒在了地上。
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继续说:“老子爱的人要是和别人在一起,打死我也不祝福。”
萧希希捡起一个黄色的果子,“这是什么啊?”果子差不多苹果大小,形状却酷似草莓。
“那边树上摘的。”
“能吃吗?没有毒?”他摘的东西,她表示严重质疑。
喻建感觉出她对自己的偏见,便道:“就你命宝贵,落只苍蝇怕把你踩死不?我看那奇葩摘了我才摘的。”说着在衣袖上抹了抹,咬了一口。
只见这种果子內瓤泛白,但水分还不少,萧希希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好吃吗?”
他木讷地愣了一下,随后竟非常享受地闭上了双眼,好像吃了德芙一样,就差没有巧克力色绸布飘出来。
“真这么好吃啊。”她迫不及待也擦了一个,大口咬下。
顿时,嘴里仿佛含着一颗火球,滚烫的奇辣好似把她的舌头都融化了,好像置身撒哈拉大沙漠,连呼吸都是灼热的。
她吐出嘴里的东西,疯狂的吸着空气,呛得连连大咳,眼泪都流了出来。
喻建笑得前仰后翻,顺手把水壶丢给她,萧希希喝光了整整两壶水,状况才有所缓解。
孟觉勉拿着半个黄果观察了好一会儿,依旧不得其解,他问喻建:“这真的能吃吗?难道是辣椒的一种?”
喻建满不在意地说:“没事啊,我都咽了。”
此刻的萧希希就像一只暴怒的小兽,张牙舞爪地扑向喻建,“你这个贱人,你不知道我最讨厌辣味吗?”
他挨了几下打,反手扼住他手腕,“我又不是你老公,我怎么知道?”
她挣脱不开,便大喊大叫起来:“无名,快来杀了这个贱人……”
他紧张地连忙捂上她的嘴:“你彪啊?那条疯狗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挣开他的手,得意道:“这回知道怕了?”
他不屑地“呸”了一口,“怕?这叫人不和狗斗!”
“还嘴硬,贱人,贱人!”她心中依旧没解气,扯着喻建衣领掐打起来。
他疼的直叫:“差不多行了,吃点辣味驱寒呢。”
听到孟觉勉别有深意咳了一声,她才停住手,抬头间只见一双冷肃的双眼。她忙讪笑:“无名,我们闹着玩呢,你去哪了?”
他没有回答,走近后,从阔大的风衣兜里掏出几个黄果放在她手心,淡淡道:“放在身边,防蛇。”
萧希希心下一沉,转头看喻建,只见他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她忙问无名:“能吃吗?”
他立即看向她,坚定的说:“别吃。”
知道事情不妙,她再次看向喻建,发现他已经蹲在地上抠喉咙,不停地作呕,看似全身都抽~搐了。
“那如果吃了会怎样?”她焦急地问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