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大有越下越密的趋势，空气有些阴冷，潮湿，湘杨市的冬天就是这样，极冷，裹上几层棉衣才勉强御寒，被风一吹，整个身子几乎瑟瑟发抖，下了车，莫离裹紧身上笨重长至小腿的羽绒服，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露，哈出一团白雾。

苏小小穿着冬裙，露出脚踝，看样子冻得不行，正吸着鼻子在地上踏着小碎步，驱散寒气，她把手戳进口袋，朝莫离走来，声音打颤的抱怨，“这里太冷了，我应该穿冬靴来的。”

莫离把下巴缩进围巾里，“是啊，这里比市区冷多了，估计零下五六度了。”

苏小小应声附和，“是啊，这儿这么冷，还赶上下雨，严重破坏心情，还增加破案难度。”

莫离沉默下来，看看四周，一片苍凉，破旧的老屋居多，进居民楼的小路狭窄，他们只得把车停放路边，四处都是垃圾碎屑，物种齐全，散落遍地，而印有环保卫生的绿色垃圾桶内只有几袋可怜的黑色塑料袋，可见这里的居民从不把垃圾分类丢弃，都是直接随意地扔在路上，也大概从不曾有卫生局的人来管理过吧！

也对，他们怎么会来轿车到达不了的地方呢，他们向来就会把任务推发给下级，下级再推给下级，如此一来，也就没有什么任务一说了。

一般下雨天所里的同事都是自己带雨伞上下班，而他们有四个人，所里伞都不够分，雨渐大，结果是顾慕戈带着莫离一把，林明轩带着苏小小一把，苏小小别扭几下也就从了，林明轩没说话，话痨的他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看着他们渐行的背影，莫离紧了紧手套，若有似无轻叹一口气，“唉。”

顾慕戈揽上她的肩前行，突发一语，“感情的事情你管不了。”

莫离偏头看他，脚步不停，“我知道。”

所以她没管，但是她会后悔，如果当年她多管闲事一些，多在乎一些，告诉那个女孩不要，不要那么掏心掏肺地去对一个人，不要盲目去追随还没长大的大男孩，或者直接告诉她，嘿，你的男孩他还不喜欢你，所以暂时把你的喜欢先放一放好不好，那么女孩是不是会幸福，因为当年女孩是那么的信任她。

顾慕戈忽然停下，莫离被迫也得停下，他直视着前方，而她盯着他，几秒之后，他薄唇轻启，一张一合似叹息，“阿离，怎样才能做到理性与感性的结合？”

莫离斜着头，沉默地思考这个问题，得出结论，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此时他们已经在继续行走，“我没有答案，这个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是吗？”顾慕戈反问。

“是。”莫离坚定地点头。

“那感情问题可以算是一个问题吗？它又有答案吗？”他们距离林明轩越来越远了，莫离却无法加快速度，反而一步一步阴阳一脚慢了下来。

莫离一直是别人眼中纵观全局，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她也以为自己是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原来，还是错的吗，她从来都还是个凡人，会有烦恼和懊悔，希望身边的朋友们都好好的，只是好好的就可以，却忘记了，她已经错过了挽救的时间，所以，后悔由此而生。

莫离暗自伤神，顾慕戈趁机扯了她一把，正好贴着他，莫离偏头看他，他连眨眼睛然后说，“你得跟上我，不然淋湿了。”

莫离知道，这是他高明的转移话题，索性乖乖跟上他，至此，沉默，一直到达案发现场，那是一间用木材建筑成的古老房子，外观破旧，这是一个居住地狭小，贫穷，什么都匮乏的家庭，不难想象，为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失踪一个星期了才有人知道，他们的时间大概都用在挣钱上去了。

此刻，他家大门敞开着，却并没有人在里头，房子周围扯上的警戒线并没有被消除，大概是这件自然死亡案牵扯出的另一件人口失踪案的调查方才开始吧。

林明轩他们已经站在了屋子里面，见顾慕戈出现，站在门口叫他，“组长，先进来看看吧，汪所长叫这家主人去了。”

难怪不见汪东的身影，原来是去叫人了，可见这家人从出事以后就搬出去住了，这样的房子再住起来，确实是让人毛骨悚然。

莫离跨上台阶，站在屋檐下抖了抖衣服上的水珠，顾慕戈站在她右边，收起雨伞把伞柄斜靠在门缝里，抖抖肩，进了屋内，四处打量一翻，几经皱眉，这是一个太过落魄的家庭，家用电器竟然只有电饭煲，暗黄的老旧灯泡悬吊在房子正中间，被风一吹，哗啦哗啦地响着，厨房就是这里了，右手边有一扇小门，莫离随着顾慕戈走进去，入目的是一张掉漆的空木床，看的出来有些年头了，床边有一把木质椅子，也掉漆掉的厉害，靠墙壁孤单单地摆放着一张小柜子，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放着，脏乱差，这就是卧室了。

莫离心情有些沉重，这让她想起当年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们家，也如此这般的潦倒，如果没有那件事，她的生活绝对也会如此这般的，凄凉。

顾慕戈站定在厨灶边上，打开上面的电饭煲，一股酸臭味道充鼻而来，是些过了期的饭菜，被混合在了一起，大概放的久了，实在太刺鼻，苏小小当时就忍不下去了，趴在门框上干呕。

顾慕戈瞄了她一眼，放下电饭煲的盖子，好歹气味收敛了些，莫离皱了眉，走到苏小小身后停住，轻拍她后背，担心道，“好点没有？”

苏小小干呕几下，手撑在门框上，厌恶地朝屋子里扫了眼，深出一口气，嫌弃道，“我胃里犯恶心，这屋子本来味道就不好，那东西也不知道放多久了，臭死了。”

莫离点头，她也觉得太臭了，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苏小小，“我们先去外面散散气，缓解一下呼吸。”

站在屋檐下，苏小小在一旁大口换气，莫离看着不断线的玉珠，渐渐模糊了眼睛，雨越下越大，几分钟前开始了闪电雷鸣，阴雨天气，天空变得昏暗，不过六点多，天色已经黑暗，留出一丝白光，却不足以照亮道路，偶尔的闪电到是光亮，也不过片刻，转瞬即逝，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这样的事情，太容易让人产生负面情绪，容易使人消极，这并不好。

过了一会儿，汪东回来了，同他一道的还有这家的主人王金，王金不高，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弱，一百来斤，年纪应不大，却满脸沧桑，没有深度气质，只有皱纹痕迹，他是一个被生活所迫到营养不良的男人，他跟在汪东身后，缩着身子，见到莫离他们，也只是看了一眼点点头，又弓起背看着鞋面，自卑又懦弱。

汪东朝他们招手，热情一如初见，“怎么在外面，多冷，进屋躲躲啊！”

苏小小欲言又止眉头皱出深水井，大概又想起了那种酸味，毕竟她很少出外勤，莫离无奈，打着马虎眼，“您先进去，我们随后。”

汪东不再多话，走了进去，苏小小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是个老警察，小姑娘受不了是常有的事，据说这姑娘还是搞技术的，受不了那是当然的，他并不在意。

苏小小扯了扯莫离衣袖，问道，“你不觉得臭吗？”

“是挺臭的！”莫离耸耸鼻。

“你说，这是遗留下来的尸臭还是房子本来的味道，再不就是那饭菜，也太刺鼻了。”苏小小挥手扇着风，大概想要驱散心底的味道。

莫离回头看看屋子里，萧条无边际，“都有吧！”

苏小小盯着莫离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阿离，你遇到过比这更加恶劣的家庭吗？”

莫离怔一下，点头，“遇到过，而且已经习惯了。”

苏小小瞪大眼睛，撇撇嘴，“反正我还受不了，这家也太穷了，都二十一世纪了，连电视机都没有一台。”

对于这点莫离持不同意见，“我认为，他们家是不想要买电视机，家里就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孩儿，老人常年卧病在床，你让她看电视她也没力气，还不如睡觉，小孩除了上学还得包揽家务，从里到外，他也没时间看电视。”顿了顿莫离又说，“不过他家确实挺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