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属同意解剖，莫离通知了顾慕戈，收到他把人带去找吴寐的指示之后便来到了解剖室，吴寐带着洪玲，已经整装待发，手术器械摆放有序，他们已经等了一上午了，是时候工作了。

解剖开始之前刑警一队的勤务员李达标突然到来，找到莫离后告诉她:“顾组长让你回队里。”

莫离有意亲眼见这次解剖，随口问了声:“什么事？”

“有个叫洛其凡的人来了，组长让你去做分析。”他标准地站在那里，犹如站军姿。

洛其凡，莫离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回道:“好，我就过去。”

李达标听完点头，走了，莫离看了看吴寐，耸一耸肩:“你们先做吧，我过后看记录。”

吴寐用漏出的眼镜眨了下眼，开始低头拿放器械。

莫离跑回刑警队，一堆内勤围在门口外面，叽叽喳喳，莫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她们的话题中心，洛其凡，每个人口中反反复复提及的名字，他的标签是帅，酷，冷。

无非就是花痴，莫离有些无语，轻轻咳一声:“吭吭……”

她们闻声，回头见到莫离，让开一条路，莫离很少与她们接触，一是没有太过必要的联系，二是莫离习惯独来独往，所以警局的人不合作的都觉得她很怪，也很少主动找她，久而久之别人私底下会说她，奇怪的变态，移动的测谎仪。

莫离感激地笑笑，路过她们，跨身进到里面，视野空旷，一目了然，顾组长端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背对着莫离，莫离只能看见强健而有力的后背。

她慢慢靠近，脑子里浮现出那双罪恶之手，他会是那只手的主人吗？手上刺有a字符的那个人。

再几步之后，莫离终于见到他的脸，第一眼，莫离不禁感叹，说帅都对他的样子太过客气了，他的脸漂亮的能媲美任何明星，鼻子高高的，嘴唇不大不小，眉毛修理整齐，眼睛大而明亮，却浑身冷冰冰的，他是莫离见过最好看的人。

一直盯着别人看似乎不太好，可莫离总觉得他们在哪里见过，这个男生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是不是被鬼拍了身子，莫离看着他，愣愣地问:“请问，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

顾慕戈皱眉，莫离这招呼打的也太生硬了吧，贾宝玉见林黛玉？同时又有些不满莫离的花痴，一扫对面冷得像块冰的男生，蓦地发现，他竟然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他们以前真的认识？

洛其凡转头，他的视线首先落在了莫离的手套上，看了几秒钟后，他直视莫离的眼睛，说话比他的脸色更加冷冰冰的:“没有。”

他面无表情，莫离却听出了嘲讽，这个男生为什么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漏出厌恶，就因为她貌似搭讪？按他的长相，理应习惯了这样的意外才对。

莫离一点不尴尬，她就只是很平常的觉得以前见过他而已，并没有掺杂其他复杂的手段，所以她微微一笑，大方的道歉:“不好意思，你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很像。”

没待洛其凡再说话，顾慕戈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莫离:“你来给他做笔录。”

莫离点头，走到他那边，坐在顾慕戈的椅子上，从桌子里拿出笔录本子，平摊在桌上，伸直了身子，看着洛其凡，问道:“姓名，年龄，职业，现居住住址？”

“洛其凡，二十岁，学生，桃花源c23栋。”洛其凡答得言简意赅。

桃花源？莫离记录的手微微一顿，靠在桌子上的顾慕戈也瞳孔微缩。

莫离公事公办，走着程序:“接下来的提问将被记录在案，你必须保证如实回答，如果被发现有隐藏、虚构、扭曲事实，你将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明白吗？”

洛其凡抬头直视莫离眼睛，波澜不惊:“明白。”

莫离垂下眼皮:“你宿舍那台电脑买回来一两个月之内，有没有别人用过？”

“不知道。”

莫离皱起眉，看着他，他一副实事求是的样子，右手放上膝盖，指尖敲击着牛仔裤:“我很少在宿舍，电脑又没密码，谁用过我怎么会知道。”

他说的对，他们宿舍或者别的宿舍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用过他的电脑，毕竟没有人会时时刻刻守在那里，防备别人用电脑。

“你玩儿神火？”莫离问第二个问题。

“嗯。”他一样平静。

“昵称是天使的人，你认不认识？”第三个问题。

“私下不认识。”0.1秒内脱口而出，撒谎的几率小于百分之十，他没有撒谎。

莫离斟酌他的话，集中注意力，凝眉不解:“为什么用私下？”

洛其凡手指撑着右额，处变不惊:“认识游戏中的天使，不认识使用天使的人。”

他和天使组团pk过几次，天使的操作规范灵活，几次合作都很愉快，可也只是合作，他不喜欢分不清游戏与现实的人，所以，他从不把生活带入游戏，也不把游戏拉进生活。

莫离抬眸，凝视对面的男生，一字一顿轻轻吐出:“天使是在你那台电脑上注册的。”

终于，那张冷漠带敷衍的漂亮面具破裂，洛其凡黑亮的眸子露出不可能的讯息，人的眼睛要撒谎是最难的，演员之所以被骂演技差，是因为被观众看出了死鱼眼，而此时的洛其凡，要么是真不知情，要不就是演技太逼真，莫离希望是前者。

“我不清楚，之前说过，我不管电脑的使用权限。”几秒钟后，他大概消化掉这个令他震惊的消息，恢复冷静。

莫离看了顾慕戈一眼，见他眉头紧蹙，不由的心沉了下来，盯着洛其凡，问:“你和天使除了打游戏，还有没有别的事？”

“没有。”洛其凡翘起二郎腿，想了想，看着莫离，说:“我们打游戏得到的装备，他卖掉了，他约过我见面说给我钱，我拒绝了。”

莫离蓦地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挑眉，同样的打游戏赢装备，一样需要外出见面银货两讫，一个拒绝后不了了之，一个赴约就联系越来越密切，张洲阳和天使见面除了结账，还有什么？这使莫离无比困扰。

沉下心神，莫离犹豫了一下，问:“能看看你的手吗？”

洛其凡明显愣住，见着莫离认真的目光，弯弯嘴，两手举起在胸前，前后旋转了几下后停住，看着莫离，问:“可以了吗？”

莫离眼睛眯了眯，轻浅一笑:“没事了。”不是洛其凡，莫离看到的人不是他，他的手干净利落，食指与中指之间没有黢黑，也比黑暗中那双手饱满漂亮，最主要是，虎口处没有刻字。

种种的一切都表明，凶手另有其人，天使一定就在湘杨大学。

莫离头乱哄哄的，看了看洛其凡，把记录本推到他面前:“你看看是不是这样的，然后签个名，可以回去了。”

洛其凡用手拉近笔记本，粗略扫视几眼，在右下方紧挨着莫离写字的最后一排，写上自己的名字，字迹倒是刚正有力。

签完字洛其凡站起身，拉开椅子，看了眼低头闭眼的莫离，临走又深深看了一眼从始至终没插手问话的顾慕戈，离开警局。

洛其凡刚踏出警局门口，莫离便睁开了眼睛，看着大门，若有所思。

顾慕戈见她恋恋不舍，有些恼火，沉沉看着她，随后莫离收回目光，喃喃自语:“真的不是吗？”

顾慕戈有些好奇:“不是什么？”

莫离回过神儿来，犹豫了一下，看着顾慕戈，问:“你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吗？”

莫离一说，顾慕戈先前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坐上洛其凡刚刚坐的位子，与莫离面对面:“我也觉得他的五官和星湖小时候差不多。”

末了又觉得不可能，凝眉朝空中摆摆手:“不可能，如果他是星湖，不会假装不认识我们，我们找了他，那么久。”顾慕戈是否定的，却又忐忑不安，如此迷茫。

“也许，是我想多了。”莫离垂下眼睑，声音弱弱地，小小的刚好顾慕戈能听见。

莫离希望自己想多了，毕竟罗星湖是顾慕戈长埋心底的一根倒刺，忘不掉，拔不得，动一下都会痛，十年来，他无时无刻不自责，丢了罗星湖，那个阳光灿烂的孩子。

顾慕戈面无表情，看着紧闭的资料柜，那里面摆放着十年来所有关于失踪儿童的卷宗，其中也包括前罗记公司董事长罗正邦的公子罗星湖的卷宗。

十年前，顾慕戈的逃避，酿成的悲剧，他永远也忘不掉，那个晚上，董成踉踉跄跄的跑到警局找到当时正准备下班的他，紧紧的拽着他的手，顾不上喘气，断断续续地说:“星湖……不见了。”

他心当时就沉下去了，不安感窜出，大吼道:“怎么不见得？”

董成很着急，为难的看着顾慕戈:“他一直吵着要见你，估计是放学后没回家跑来找你了。”

顾慕戈紧紧皱着眉:“我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他。”

“那这孩子他能去哪儿啊，会不会被人拐走了？”董成被自己的推测吓得半死，浑身发抖。

罗星湖是不是被人拐走了，顾慕戈不得而知，警局浩浩荡荡找了三个月，一点线索都没有后便放弃了，定为失踪，顾慕戈耿耿于怀十年，依旧一点线索都没有，有时候他会想，星湖会不会被人杀害了，可他连具尸体都没有找到。

顾慕戈还会想，若是当年他勇敢一点，去见见星湖，他是不是就不会为了来找他而失踪，要是那时候他再勇敢一点，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就会落网，星湖不会失踪，莫绍声不会冤死，莫离，顾慕戈看向莫离，她疲惫的眸子让他的心生疼，有爸爸疼爱的莫离，是不是没有那么累，会不会多一些真正的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呢！

这一切，不得而知，时间不会倒流，事情不会重演，顾慕戈无能为力，他只知道，这个案子，一定要破掉，才无愧于心，无愧于刑警。

顾慕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后墙壁，开了一扇窗户，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又拿出火机打上火，点上烟头他大力吸了两口，烟头燃起星星火点，他一口一口吸着，烟头一路烧着，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