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绮年走了,落落留在原地。
绮年觉得她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天色已经暗了,好像是蒙了一层极薄的黑纱,一切都有些看不真切了。绮年觉得脸颊上痒痒的难受,用手一摸,是凉凉的泪。她赶紧用手背拭去,光天化日,一个女人在大街上流泪,是有多狼狈?
这时候,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绮年好像有些恍惚了。
她打开包,里面手机是满格电,家里钥匙在,钱包里的钱也够她挥霍一下的。顿时,她有了勇气,人心既然如此难懂,物质至少还有一丝余温。她走进一家大商场,里面灯火辉煌,她喜闻乐见。
自己逛街,是很少发生的事情。过去,她总觉得一个人逛街太寂寥。是的,她害怕孤单。可是人,越长大,越孤单。30岁才懂得这个道理,迟了,却总比永远不懂的好。
绮年平时素淡惯了,棉麻的材质,淡淡的颜色。从来都是一身皱巴巴的配上平底鞋,永远舒服第一位,和精致扯不上关系。今天却像发了狠似的,专门看那些娇贵的丝绸,婀娜的裙子。
服务员惯会以衣冠取人,见绮年穿的普通,没什么热情,只应付地搭理几句。绮年,一时来了脾气,抱起胳膊,坐下了。服务员看她,面孔难看地说:“小姐,我们这里不是免费休息的地方。”
绮年面容平淡地看她,说:“你才是小姐。把你们店里真丝的连衣裙给我拿过来。m码,挑些颜色艳丽的。本来不想在这里买东西,但是我累了,就便宜你了!去吧,回来时给我倒一杯咖啡。”绮年说完,看也不看她一眼,拿起小茶几上的杂志,无聊地翻起来。
那服务员气的紧紧咬牙,却不能发作,一扭身去给她拿衣服去了。
不一会儿,服务员抱着一大堆的裙子回来了。绮年慢慢地站起来,叫她把衣服一件一件举着来看。都看完了,嘟着嘴摇摇头,说:“小姐,你的眼光真的不好,看来你不是很胜任这份工作啊!”
那服务员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地说:“穷鬼,不买还在这装什么大爷,赶紧走开!”
绮年好像吓了一跳的表情,后退了一步,说:“我当然买啊,不过,这钱不给你挣!”她看墙上贴着举报电话,她打电话叫来了楼层经理。
楼层经理来了,绮年说:“你好,这位小姐实在是服务爱都很差,说我是穷鬼,叫我赶紧走开。”
那服务员赶紧插嘴道,我没有!“
经理呵斥她住口,说:”有监控器在,一会儿自然会给你公正的处理。“她说完,便态度十分礼貌地对绮年说:”对不起,我们的服务人员不专业,给您带来了不便。我代表整个公司向您道歉。如果您希望继续购物,将由我为您服务,并给您8折优惠;如果您不想购物了,我们公司会送给您一份小礼品聊表歉意。“
绮年微笑着,看也没看那个服务员一眼,就跟着经理去挑衣服了。
试了半天,经理仍然笑容满面。最后绮年一口气买了三条蚕丝的长裙。身上一条红色的直接穿走,一共花了一万多。
她走的时候,那个服务员还在低头站着,她走过去,对她说:”妹妹,记住,狗眼看人低的事情只会自贬身价。“
她漂亮地转身离去,又在一楼买了一双只有一根带子了黑色高跟凉鞋。绮年活了30年,从来没有这样挥霍过。她看镜中的自己:红色的丝质长裙,配黑色精致的高跟鞋,长发披散,如长练。绮年才发现,自己也这样美丽精致。她掏出香奈儿丝绒唇膏,对着镜子慢慢地涂上,然后朝后走了几步,看着自己,笑了。
晚上,从商场出来,走了一段,就来到长安街。灯火辉煌的天安门,绮年的耳朵响起了'我爱北京天安门'的歌声。她想起自己刚来北京的时候,看见天安门时激动不已,居然在广场上奔跑起来。
她当时觉得这样辉煌伟大的地方,她小小的梦想和希冀可以任意遨游。这个全国人民都敬仰的地方,一个叫作姜绮年的女孩,在这里许下愿望,要在北京扎根,留在陈霆钧的身边。绮年微笑着,眼睛里是揉碎的天安门灯光。
当年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可是现在又怎么样呢?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心又酸起来。继续往前走。要去哪里不知道,只是一直走着。只有只有,她的心才会好受一些。诺大的北京,霓虹灿烂,形形*,却仍然空洞。
她走累了,就坐在立交桥的水泥墙上,好凉。
夜风中,车来车往,听京片子吵架,一切热闹都没有她的份儿。
电话响了,陈霆钧。
“你在哪了?“
“你在哪了?”绮年不答反问。
“可我在家楼下,看灯没开。”
“有人在家等着感觉很好吧?”
”你怎么了?在哪呢?我去找你!“陈霆钧的声音越发急切。
”天安门,你来接我吧!“
陈霆钧不知道她怎么了,听她说出这几个字,赶紧挂了电话,疾驰而去。
绮年又回到了天安门门口。站在亮光下,毫无头绪地分析车来的方向。
陈霆钧一下子就看见了姜绮年。
天安门前灯火灿烂,她站在那,漂亮的那么陌生:披散着及腰的长头发,柔软的发尾打着卷;红色的纱裙子,没有袖子,v字领,露出莹白纤细的脖子,胳膊和小腿。
他心里一颤,这样标致动人的女孩!没有喊她的名字,尽管那个名字他每天都会在心里喊上无数遍。轻轻朝她走过去,看她靠在路灯上,应该是累坏了。她低着头,看脚尖在地上画着什么。
姜绮年含笑看着陈霆钧走近。
她仰起头,没有刘海,露出一张小巧的菱形脸,两道剑眉,丹凤眼,窄挺的鼻子,眸子里犹如星星闪烁着,嘴是最新鲜采来的菱角,红红的,还带着水汽。犹如古画,带着缥缈的风韵,拒人与千里。在帝都古老的砖墙下,昏黄的灯光笼罩,女子美好的令人心疼。陈霆钧卑微着自己,心里担忧,生怕一切如易碎的玻璃,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我来看看天安门。"绮年笑着说。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轻轻地责备,却显出小心翼翼的温柔。
"我怕你还忙着。"
什么时候绮年变得这样懂事了?陈霆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开始心疼。他看着她,说:“你真美。”
绮年笑了,却说:"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莫君梁忽略她倔强的呢喃,"跟我走吧!"
“去哪啊?”
“吃小吃吧!带你去个好地方。”陈霆钧伸出手,绮年含笑握住,他们手挽手,上车。甚至开车的时候也牵在一起。绮年抗议,太危险,他却不肯松开。
好在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是一家汇聚各地的小吃店,初夏喜欢。每客餐点量很少,正好方便多吃几样。
这样一餐,吃的极其惬意,吃完饭,他们又去后海漫步。绮年感慨,第一次来北京,只知道天安门长城故宫,怀着崇敬的心情,远观着,臆想着。后来,只顾忙碌,拼命,却忘记了心里的那些牵挂。而这次,因为陈霆钧,他得以近距离体会北京这个城市的温度。
“想什么呢?不说话?”
“谢谢你,霆钧。”
“谢什么?”
“所有。”
陈霆钧搂住她的肩膀,她的要求这样低,实在太好取悦。
酒吧里面的歌声传出来,陈霆钧问绮年:“要不要进去坐坐?”
“好啊。”绮年柔声答道。
进去的这一家只有两个座位,木质小圆桌,玻璃瓶里插着百合,分外香甜。他们点了叫做“银子弹”的进口啤酒,喝起来十分苦涩。绮年道:“苦的要命。”
“喝酒并不是因为好喝。你今天是怎么了?”
“和落落吵了一架。”
“为了什么?”
“挺多事的,以后在说。”
“你不想说就不说,我给你唱首歌。”他站起来,走向小舞台,和乐队简单交代,音乐响起,接下来是他的歌声——《爱情》。
男生版的初夏第一次听,他的声音清凉温柔,眼睛灼灼,只为她。初夏对望他的眼睛,仿佛世界上再没别人。
无论遇见多么大的事情,霆钧总会有本事让她高兴起来。
她想起在束河的那晚。不知道林子和老秦现在怎么样了?
霆钧唱完,微笑着坐回来。问绮年:“好些了吗?”
“男神亲自唱歌给我听,能不高兴吗?”
“你要不要也唱一首啊?”霆钧问。
绮年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唱,丢人!”
霆钧笑得更加开怀,趁她不注意,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绮年终于笑了,却说:“老不正经的,还当自己是青春小伙儿呢?”
“我是青春小伙儿,才配得上你这美丽的姑娘啊!你今天穿这裙子真好看。”
“我买了三条呢!”
“喜欢就买,咱不差钱!”陈霆钧得意地说。
“天天这么买,你就等着哭吧!”绮年笑着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