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年由林子领着,往回走。林子搀扶着她,绮年甩开他,自己走。
林子刚刚也喝的很猛,歌唱完就是一杯一杯地猛灌。抬头时,看见绮年不在席上。于是赶紧出来找她。
她昨晚就迷路了,今天夜深了,她还喝了酒,他更加不放心。出了门,他往客栈的路上走,都快走到了,也没看见,就知道她一定又走丢了。
于是他原路返回,又往另一条岔路走去,果然看见了绮年在摇摇晃晃。
林子跟在绮年的后面,明明只比自己大几岁,非要装成一个成熟的老女人。只喝一点啤酒就已经原形毕露了。
林子觉得好笑,逗她说话:”大姐,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吧,我也好称呼你。“
绮年慢慢说道:”叫大姐就挺好。“
“大姐多了,我连我们餐厅扫卫生的阿姨也叫大姐呢。”
绮年已经习惯了他的毒舌,嘴里嘟囔着:“那叫什么呢?我好好想想。”她忽然站住,抬头望天,一轮明月皎皎如玉盘。她微笑,回头告诉林子:“叫我月亮。以后,你只要看见这么漂亮的月亮,就会想起我了!”
林子望着月亮,再看眼前的女子,月纱轻笼下,美人越发美丽得不染凡尘。他轻声赞叹:“你可真美。”
绮年赶紧转头过去,说:“没什么,年纪大了!”
“你有多大?”
“我快29了!小朋友。”
“没见过女人还给自己加岁数的。28就说28得了。只不过大我两岁。”
绮年,说:”不服气?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
林子没好气的说:“是啊。因为你总是迷路,肯定比一般人多走了很多冤枉路。还有啊,你再往前走就要出镇子了,你到底要去哪里啊?”
绮年听了,突然停下脚步,嘴巴嘟起来,假装没事一样往回走。
林子无奈,牵起她的胳膊往前走。绮年甩掉他的手,他就又拉回来,如此往复,绮年急了,抓起他的胳膊咬了一口。林子吃痛,她却赶紧地跑了。
还好没有多远,她跑到岔路,往另一条路上跑去,这次倒是走对了。林子在她身后气得够呛。他出身大富之家,从小就俊俏可爱,家里人一起宝贝着。从来都是姑娘追着他跑,现在居然遇见这样一位大姐!对他所向披靡的魅力全部免疫。
绮年跑到石板路,知道这回没错了,才停下来。她累得气喘吁吁,肺都要炸了,坐在地上喘气。
身后传来声音:“快起来,地上凉。”绮年吓了一跳,回头,看,是老秦。
她问:“你怎么在这?”
“我等你。“
绮年故意岔开,说:“你这老板当的也太尽责了。”
老秦知道她不想说破,就说:“你没有手机太不方便了。”
绮年没接她的话,笑嘻嘻地顺口胡诌道:“知道我为什么不用手机,还不用身份证吗?告诉你,我是个高官的二奶,知道的太多了就自己跑了。现在正满世界地追杀我呢!”
绮年说完见老秦愣愣地,便笑着走上楼去。重来澡洗了头发,包着毛巾就睡了。
老秦听了绮年的话也不知道真假,他习惯晚睡,捧着照相机看夕阳下为绮年拍的照片,久久无法入睡。
绮年这一夜睡得并不好。她梦见了陈霆钧,他正抱着孩子,喜欢的不得了。然后蒋静出现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突然,落落来了,拿着枪把陈霆钧和蒋静都打死了,只剩下孩子在地上哭的没人理。绮年吓醒了,这个梦太可怕了,她惊得再也睡不着了。
刚刚凌晨三点钟,束河的狂欢才落下帷幕,大家刚刚睡着。绮年醒了,也无事可做。她觉得害怕,外面黑漆漆的,她在现在又能找谁呢?绮年穿了一件肥大的连衣裙,头上的毛巾拿下来。
她越来越害怕,靠着床头,抱着枕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老秦刚想睡觉,出门上厕所。回来看见二楼绮年的灯还亮着,他怕出事,上二楼看看。
绮年听见有脚步声,以为是别的客人,谁知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门前。她鼓勇气走到门前,透过缝隙向外看去。一看是老秦在门口,赶紧打开门。
老秦见绮年头发还没干透,满脸惊恐,还光着脚。他也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绮年怕别人听见了不好,可是半夜让他进屋更加尴尬,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老秦轻声说:“穿好衣服,下来。”
绮年赶紧进屋找了围巾裹在身上,然后又跑出来。老秦在门口等她,见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去,找了条围巾就迅速跑出来,生怕自己走了没人管一样。老秦是奔四的人了,本来在上海作足球记者,也算风生水起,人脉通达的。忽然间觉得倦了,就回来了。多年来他阅人无数,自己觉得也算是心如止水了。
眼前,绮年的脸楚楚可怜,这小女儿的姿态让他心生怜惜,忽然就生出要保护她的愿望。
老秦想揽住她羸弱的肩膀,手伸出去又缩回来,转身闷头走在前面。
绮年赶紧跟着。老秦停下,转头轻声说:“把门锁好。”
绮年哦了一声又回去找钥匙锁门。
绮年把钥匙握在手心,她怕上面的铃铛吵醒了别人。脚步也轻轻地踏在木质楼梯上,生怕弄出动静来。
来到一楼,老秦带绮年坐在客厅里。他热了一杯牛奶,递给绮年,说:“胆子这么小还一个人出来旅行。”
绮年接过牛奶杯,闷声不语。
老秦笨打算让她放松点,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有些歉疚地坐下。
绮年喝了几口牛奶,心情平复了一些。开口道:“我本来就是个胆子非常小的人。怕痛,怕黑,怕虫子,怕失败,怕孤单,怕爱的人离开我。可是,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
老秦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是安静地听。
“我是个很努力的人。努力学习,努力赚钱,努力追求爱情。我以为我努力就会一切都好。其实,我只不过是胆小,不敢知道真相而已。当看出一点端倪的时候,我就被吓跑了。”
老秦用温和的眼光看她。绮年觉得好像一个疼爱她的兄长,心里很踏实。她微笑对他说:“今晚,真是多谢你了。我想我应该慢慢习惯,不能总想着要依赖别人。打扰了,晚安。”绮年站起来,把杯子放在桌上。
老秦回答不客气,然后目送她离开。
绮年走了,老秦坐到她的椅子上,手去摸那只牛奶杯。杯子还是暖的,可是她的心是冷的,他暖不了。
绮年回到房间,还是开着灯,睡不着也躺好。心里还是怕的,可是她坚持要自己克服。灯光晃着,眼睛闭了,还是刺得慌。身体僵得很,动一下也不敢。被子拉到脖颈处,明明满身是汗,也要盖得严实,身体暴露于空气中就觉得不安全。
这样维持了一个多小时,天渐渐亮了,她才睡着了。
老秦看着那盏灯,倒也是一夜没睡。
一觉睡到中午。绮年醒来,还是觉得浑身难受,头疼欲裂。她先去洗个澡,然后烧水泡面。
二楼的小阳台,她端着泡面过去。头上包着毛巾,身上披了围巾,邋遢而精神不济。忽然看见林子蹲在角落里看花草,她吓了一跳,大叫道:“喂,你这个人怎么都没声的?吓死人了!”
林子回头看她,说:“难道和花说话啊?我都在这好久了,怎么就吓到你了?你也胆子太小了吧。”
绮年瞪他一眼,坐下吃泡面。林子走过来坐她对面,说:“你就吃这个啊?嫌我做的不好吃,这个不是也吃得下吗?“
绮年不带好气地说:“你今天吃了枪药吗?见面就气我。”
林子早上来找绮年,见她没气;去找老秦,老秦也没起。他想到老秦为绮年拍照时说的话,心里就觉得生气。他们住一个院子,老秦有的是时间看见她,而他却无能为力了。这样想着,他就守在二楼的阳台上,气鼓鼓的。
绮年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仍然低头吃东西。
林子看她吃这些东西,有些不忍心,又说:“你别吃了,到我家去吃吧,我叫厨师好好做给你吃。”
“不用,我都吃饱了。而且,我昨晚睡的不好,今天不想出去。”
林子忙问:“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绮年白了他一眼:“没有,就作了个噩梦而已。”
“什么梦那么可怕?讲给我听听。”
“我忘了。”
林子气得拍桌子,“我才不信!为什么你有事可以和老秦说也不和我说?”
绮年叹口气,“我的事,和谁都说不着!”
她气呼呼地把没吃几口的面扔到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回房间去了。
林子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一大早地来看她,为什么还是不欢而散呢?他暗暗地想,一定要做些什么,叫绮年爱上他。他看着绮年紧闭的门一会儿,黯然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