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狄倏然被人抱住，揉揉眼睛，有些不解。

“慕狄，我的慕狄！”

慕芸紧紧抱着慕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我刚做了个噩梦。”

“姐姐，噩梦都是假的。”

慕狄反手抱住慕芸，伸手拍背安抚她：“姐姐，没事的，慕狄陪着你呢。”

自从芸城失陷，慕芸和慕狄一直同睡同食，只是慕芸失忆，只认识顾元懿，晚上不说缠着顾元懿就是自己休息，而慕狄则单独在旁边一屋休息，此时慕狄困意袭来，紧紧抱着慕芸直打哈欠。

“那些噩梦都走开，不许在缠着姐姐了，姐姐，你留下来吧，慕狄好久没跟姐姐睡了。”

“好。”

慕芸抱着慕狄钻进了被子，她轻轻哼起了芸城的儿歌，慕狄很快在她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传来轻微的鼾声。

门外有一道影子伫立许久，欲叩门的手垂下，终是转身离开。

慕芸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顾元懿只觉心头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让他几欲窒息。

在慕芸怀里一夜好觉，早上起来的慕狄精神颇好。

“姐姐，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慕芸瞧瞧慕狄，眸中渐渐放柔：“好。”

只要是慕狄的要求，她都愿意去做。

遣了人去跟顾元懿说一声，慕芸本欲带上周猛将军等人，却不料听说周猛将军和其他家将在顾家军中训练，她眉头一紧，什么话也没说。

顾元懿派了几个仆人跟着他们，慕狄咋咋呼呼的和自家姐姐说着话，慕芸不时应着，倒是有几分心不在焉。

“姐姐，是上次的糖人！”

那摊位上此时无人，摊主见是她二人，也很是高兴，连连道：“小姐，少爷，还要做糖人吗？”

自那日给慕芸他们做了人物糖画，摊主倒是又练习了好久，这次又看见他们，手腕一动，细细糖丝便落在了白板上，不大一会，一个栩栩如生的慕芸糖人便出现了。

“哇！”

慕狄瞪大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拿在手上，反复的看：“比上次还像呢！”

慕芸唇边也浮了笑：“很漂亮。”

“姐姐，慕狄想学，然后给你做！”

“这。”

摊主有些为难。

“有劳了。”

慕芸朝仆人递个眼色，自有人重赏。

慕狄兴冲冲撸起袖子，他小脸红通，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摊主的动作，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他小脸红通，额间有微汗慢慢滑落，慕芸从怀里拿了手帕给他擦拭。

“姐姐，你也来。”

慕狄往旁边侧了身子，热情邀请。

慕芸一顿，笑了笑，也学着他们拿起了糖勺慢慢在白板上勾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倒是做了好些，倒也看的过去。

“卖糖人拉，一个铜板一个，卖两个送一个！”

慕狄开心的直招呼。

慕芸有些无奈：“人人都如你这样做生意，岂不亏了？”

慕狄嘻嘻笑，不置可否。

他兴致一来，又让了侍从们去大街上拉客，不大一会，小小的摊位上也围了不少人。

“不要急不要急，人人都有！”

慕狄忙的不亦乐乎，慕芸也少不得搭把手，待锅中糖浆都已见底，慕芸方才抬了抬酸痛的手腕。

“姐姐辛苦拉！”

慕狄乖巧的给慕芸捶捶肩膀。

用绣帕擦擦额上沁出的汗珠，眼前忽然一暗。

“不好意思，糖画卖完了。”

慕芸抬首，面带歉意。

看清她模样，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眸中滑过一道惊艳：“姑娘是上次做自己糖画的那位？”

他神色清浅，略无矜傲，说话的语气亦很温和。

慕芸一怔：“公子认识我？”

“姑娘的奇思在下很喜欢，一直想见见姑娘。”

这糖画一直以来都有，他见过多次，也并不觉有何稀奇，只是那一日帮九妹妹带糖画回去，竟不知还可以做人相貌，不由倍感新奇。

慕芸见他说话有礼，心中微微放宽。

“不过一时兴起，有劳公子记得。”

男子微微一笑：“我一路走来，见许多人手拿糖画

，口中念着洛神秋水，不知是什么名由？”

慕狄插嘴道：“都是姐姐取的呢，就比如这个，叫雀儿舞堂堂！”

他先前趁着慕芸和那人说话，将锅中最后一点糖浆都倒在白板上做了一个小小的雀儿，说话间按了竹签递给那位公子。

慕芸尴尬一笑：“我瞧着糖画喜人，便信手取了几个名，让公子见笑了。”

“倒颇有意思。”男子唇角噙笑：“我恰好刚做了一幅画，不知提什么，不如姑娘帮我看看可好？”

慕芸一惊，正要推让，却看男子已将手中画卷铺开，但看那秀水名山，薄雾笼罩，飞鸟过境，好一番意境深远，她自幼也熟读诗书，一时百般打量，连连称奇。

“此等画作，只消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公子要我题词，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男子道：“那不如姑娘帮我看看，哪一首更好？”

他念出一首来，慕芸眸中微亮。

诗句中不含山水，却让人能品茗出山水之妙处，眼前之人，造诣真不知高了多少。

他们二人商榷许久改了一字，方才心满意足。

此时天边霞光尽染，慕芸和男子约好了改日再见，不经意瞧见一人，慕芸脸上的笑意嘎然顿住。

“你怎么来了？”

听语气她似乎不太想看见自己。

顾元懿轻咳：“我出来转转。”

他忽然不想说自己是见她一天都没回府，怕出什么事，才急吼吼的出来寻他们，不知道刚才那个男子和慕芸什么关系，看两个人倒是相谈甚欢呐。

努力无视心下不舒服的情绪，顾元懿道：“慕芸，我们先回府吧。”

从慕狄口中得知慕芸今日学了糖画，顾元懿的眸中亮的惊人，看得慕芸下意识偏过头，觉得有些对不住他的期望。

天色已暗，不时有打更声响起，慕芸躺在床上看着帷幔，心中有细密的痛苦慢慢涌出，几欲让她窒息。

那噩梦如蛆俯骨让她每每想起都是胆战心寒，真的是梦吗？为什么会那么真实，就好像曾经在她身上发生过一样？

手指下意识拽紧脖间玉牌，下齿陷入肉里，隐有铁锈的腥味在口中蔓延。

门外忽传来叩门声。

“我睡了。”

门外的人似乎顿了一下：“郡主，是我，顾长风。”

顾长风大半夜找她做什么？

慕芸神色一顿，还是披了衣裳下床。

“吱呀。”

门开了。

“这么晚，有什么事？”

话说她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顾长风了，顾元懿也没说，她自然也没去多问。

顾长风看向她的眼中有厌恶一闪而过，面上却仍是恭恭敬敬：“听闻郡主最近被噩梦缠身，想起了很多之前的事？”

看她对顾元懿的态度，便知道以前的事或多或少想起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她和顾元懿之前究竟有什么瓜葛，但能对顾元懿进而远之倒也好。

慕芸眸光紧紧盯住顾长风：“你什么意思？”

“长风这次出去不但找到了郡主喜欢的温泉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愿闻其详。”

她的手指下意识搅在一起，面上却不露分毫。

“长风找到了一名医者，听说对失忆一症最有研究。”

不管她愿不愿意想起来，这件事都不能在拖了。

慕芸眼睫微动，顾长风等了半晌正有些不耐烦，忽看她道：“在给我几日。”

她嘴唇抖了抖，神情坚定。

“你放心，几日后我一定会去找医者治好我的失忆症。”

“是，长风这就是安排。”顾长风犹豫下，补充道：“郡主既然想治好失忆症，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将军罢。”

“我明白。”

“那便打扰郡主了。”

对慕芸行过礼，顾长风跳上墙头，转眼已不见踪影。

此时明月当空，慕芸呆怔许久，终是掩了门回房。

顾元懿这几日神龙见尾不见首，在某一日清晨，慕芸正陪着慕狄用膳，忽看他兴冲冲的走来。

“慕芸！”

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慕芸道：“什么事？”

“我带你去见个好东西！”

不等慕芸在说，他已一把将慕芸带入怀里，脚尖轻点，越墙而去，还不忘回头对慕狄道：“小侯爷，我先带你姐姐玩玩，下次带你！”

府外早有骏马等候，他将慕芸拥在怀里，勒紧缰绳朝一处疾驰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在郊外一处停下。

“慕芸，到了！”

小心的搀扶着慕芸下马，慕芸小脸通红若血，偏过头，呐呐不敢看他。

“这是什么地方？”

“你先前不是说想泡温泉吗？我让长风去寻，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顾元懿兴致勃勃的带着慕芸走去，为了慕芸能喜欢，他特地让人好生修葺了一番。

热气氤氲，慕芸张大了眼睛，指尖陷入肉里，一时竟不知应该如何，她不过随口一说呀。

“慕芸，喜欢吗？”

慕芸轻点下头：“喜欢。”

顾元懿唇边笑意更深：“你要是喜欢，我每日都带你来。”

见慕芸不说话，顾元懿轻咳：“慕芸你在这里泡会吧，我去外面等你。这里不会有外人来的。”

言罢，转身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