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宋灼妍醒来见于缇莹趴在床榻上睡着了,想伸手给她盖好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她抓着。
宋灼妍轻轻的唤道:“娘,娘……”
于缇莹以为宋灼妍又梦魇了,眼皮也不抬的就回道:“娘在。”声音轻柔缓,又带着一丝担忧和宠爱。
宋灼妍心中一阵暖流流过,也就不打算叫起,替她盖好薄被,就继续陪着于缇莹躺着床上假寐。
也不知道娘亲昨晚上陪了自己多久,竟然还睡得这么沉。
宋灼妍你怎么可以还让娘亲为你担心?
楠姨和青屏在窗口看到宋灼妍为于缇莹盖好被子之后又躺下了,两人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小姐是想开了。
……
赵姚已经收手了,那昨晚就应该是赵瑾设计的吧,没想到赵姚机关算尽结果反被赵瑾将计就计,反将一军,引起赵琰废储之心,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当然照如今形势来看,赵乾元的太子之位肯定稳坐。
赵琰不是傻子,内忧外患的,现在绝不是废储之际,就算太子行事荒唐,他也不会轻易废掉太子。
先不说赵瑾能否担当大任,就是对赵琰自己本身来讲也不希望再找一个儿子与自己争权。
人有时就是这样,没有的时候就努力去追求你想要的,等你拥有了,你又想拥有的越多,拥有的越多,就越不想失去。
赵琰此番行事,无非就是想要太后表态,从今以后,皇储之位各凭本事,太后不得再插手其中。
凉州五万墨家军至今群龙无首,墨玉至今下落不明,赵琰想要江山永固,肯定不敢轻举妄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替自己与太子赐婚。
嫁给太子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在这之前是不是先要让娘亲离开赵姚的监视?
瑶台盛会,好像赵琰还欠自己一个承诺……
宋灼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披散着头发,一张脸难掩的疲惫,有些落寞的对身后的青屏说:“青屏,替我梳妆吧。瑶台盛会,这魁首我必须拿下。”
虽然宋灼妍还是一脸疲惫,但说这句话时,眼中闪烁过坚定的光芒。
青屏瞧着她眼底的青影,细声的问:“小姐,你想梳怎样的发髻?”
宋灼妍心不在焉的说:“随便吧,看上去精神一点的。”
青屏笑了笑说:“好。”
然后拿起梳子替她梳了一个流云髻。看上去干净利落,不拖沓,又给宋灼妍上了一些胭脂,遮去了眼底的青影,脸上的疲惫。
申时皇宫。
宋灼妍才先脚下轿,后脚细细的流言就跟着钻进了耳里:
“你们说这宋灼妍今日还会来吗?”
“谁知道呢?要是我肯定不来了,来了也是丢人现眼的。”
“一开始假装清高拒绝了齐王的灵芝,转眼就爬上了太子的床,真是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
“哎,宋王爷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儿?”
……
都是些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毒蛇猛兽,毫无大家风范。
青屏担忧的喊了一声宋灼妍,“小姐~”
宋灼妍苦涩的一笑:“青屏,我没事儿,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三言两语的。”
然后又指着一树开的正艳的桃树,不知是何感想地说:“青屏,你看这殿里的桃花开的多好啊。
这宫里的桃花一朵接着一朵的也都没断过,而桃花始终要零落,要结果,注定了不长久。
流言也是如此,一个接着一个,今天你笑我,明日我笑你,每日都有新鲜的雨露重新浇灌。
而世人为何皆笑你讥你?无非要的就是一个结局,一个他想看到而你又不想接受的结局。”
又转而看着远边的青山道:“流言不堪入耳,既是流言又何必放在心上。
既然我们改变不了什么,那就只有炼就一颗无坚不摧的心,来抵挡万千世界的磨难与人生的重重考验。”
宋灼妍这一番话说的至情至性,不知是说给青屏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但经过这一番诉说之后,宋灼妍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一扫之前的疲惫,慢慢振作了起来。
这时青屏突然道:“小姐,夫人来了。”
宋灼妍不信的转回头,看到楠姨正扶着于缇莹下轿,宋灼妍立马上前掺着于缇莹的另一只手愉悦道:“娘,你怎么来了?”
于缇莹抚了抚宋灼妍的脸颊,有些出神地说:“嘉儿,娘知道娘来了帮不了你什么,但娘想再多陪陪你。”
宋灼妍只顾着高兴,沉浸在喜悦中,那句娘想再多陪陪你,却被她忽视的彻底,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而离别正是在这样不经意的时刻悄然发生……
宋灼妍笑着应好,并对楠姨道:“嗯,娘。楠姨,娘亲就麻烦你了。”
楠姨点了点头,轻声的说:“嗯,小姐你也要小心。”
又转而对青屏道:“青屏好好保护小姐。”
青屏回了句:“知道了,娘。”
然后四人一起进了大殿。
四人有说有笑的,完全忽视了众人的风言风语。
半晌,赵琰率着一帮臣子妃子入殿,还在愤怒中的赵琰随意一瞟,发现宋灼妍早已到场,眼中多了一抹欣赏,但宋灼妍已经不需要这致命的赞赏了,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承诺,一个能保住于缇莹的承诺。
太后今日不在场,应该是被气死了。
白凝央赵姚的脸色均不好看,辛殊清与齐王赵瑾反是一幅小人得志,意气风发的样子。
而太子赵乾元脸上浮上一抹讥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他人。
赵琰见众人已准备好,暗示了德胜可以开始了。
德胜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女子,朗朗的说:“今日比赛的规矩大家都懂了吧。其余的不说了,开始吧。第一场谁来。”
德胜话音刚落,辛凌立马上前一步,道:“我来。”
又转向宋灼妍笑道:“宋小姐,女工即为妇德,对女子十分重要,今天我们就比比女工如何?”
宋灼妍怎么没听出她的暗讽,说生气也算不上,不生气那肯定是假的,但轻轻一笑道:“女工讲究的心灵手巧,与妇德又有何关联?辛小姐,请吧!”
德胜道:“第一场,辛凌对宋灼妍。
比试内容:女工。
限时一炷香,开始。”
德胜话音一落,铜锣一声震响,檀香也袅袅的升起。
辛凌看着宋灼妍眼中闪过一丝阴谋,然后抽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开始绣了起来。
宋灼妍也抽了一根红线,但还没开始绣上几针,线就断了。不得已只好重新开始引线,引好线后,没绣几针,线又断了。
第一次,可能是因为巧合;第二次,那就是阴谋了。
但就算知道这是阴谋,她也不得不被人牵着鼻子走……
急得团团转的青屏问一旁还算镇定的于缇莹,“夫人,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都在引线?”
于缇莹却是不急不缓的说:“没事,继续看吧。
青屏你去弄一点桃花花蕊的蜜来,最好是那种没有被采过的花蕊。”
眼见一炷香已燃了大半,宋灼妍气急将纺机上的纺线全部扔在地上,生气的说:“青屏,过来。”
不断地穿针引线将她的耐心全部用尽,现在是该绝地反击的时候了。
待青屏过来时,宋灼妍赶紧在青屏衣上取出了一根青丝,引好,继续绣。
而这时辛凌已经完工,看着忙碌的宋灼妍,开心的笑了起来,就算你绣工了得又如何,短短半炷香不到,你又能绣出什么绝世珍品来?
于是胸有成竹的品着茶,悠哉悠哉的观赏着远处的山景和近处的人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铜锣又是一响,宋灼妍赶紧剪线,收手。
一抬眼对上了辛凌灿烂的笑,宋灼妍镇定自若的抬手抚了抚翠竹旁的红花,回了辛凌一笑。
辛凌与宋灼妍完工之后,宫人取走了绣品,在殿中传看。
女工好与不好,只有司衣局才有评判的权力,众人也只是看个热闹。
辛凌绣的是墨菊,一大朵墨菊,迎风招展,在风中袅袅婷婷。
宋灼妍绣的是一从文竹,文竹从中有一朵盛开的红花点缀其中,可谓是万青丛中一点红。
两幅绣品传到秦愿处,秦愿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上前一步对高位福礼道:“皇上,古有殷九一画引来千万蝴蝶飘飞,既然如今两位妹妹都是绣的花,绣品都是栩栩如生,不分上下的,何不也让蝴蝶来评判?这样更为有趣,更为公平。”
赵琰略微思索一下,道:“可。”
这样辛凌更为高兴了,宋灼妍只有一朵小红花,而那朵小红花有许多处线头,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出彩,没有墨菊来的形象,生动。
可是她忘了,墨菊是初秋的,初秋的蝴蝶已经南过藏冬了,就算蝴蝶有记忆想必它也不会认识墨菊。
宫人将绣品分别放在了桃树上,不久一只蝴蝶停在了墨菊之上,再等候了半晌,也没见有蝴蝶来,正要宣布结果时,一小群蜜蜂围绕着文竹里的红花嗡嗡的闹着,还有一只瓢虫爬到了文竹上……
孟璞笑道:“一副绣品吸引了一只蝴蝶,有可能是蝴蝶的误闯,若是引来了一群蜜蜂,那就只能说绣品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虽然辛小姐的墨菊绣的精致特别,但少了一些灵动,少了一些应有的生气。但裁线剪线更为平整利落,显然绣工更胜宋小姐一层。
宋小姐虽然绣工比不上辛小姐,但文竹锦簇,又有乱红窜入,与翠绿的文竹形成反差,所以才能引得蜜蜂的青睐。
但一只蝴蝶和一群蜜蜂,再加上一从文竹上的瓢虫,谁谁优谁劣相信在座的各位心中已经明了。”
你这样一说,谁还不明白,肯定是宋灼妍赢了。
然,不成想又有一人道:“孟大人可别忘了这一场辛小姐与宋小姐比试的是女工,那评比的内容也自然是女工。”
那如此就是辛凌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