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而大庭广众之下,白凝央还不得不受宋灼妍的威胁。
更何况宋灼妍还搬出了后宫大权,如果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那中宫之权必将受损。
白凝央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上道之人,忍住心头的恼意,装出一幅宽容大度的样子,风轻云淡地说:“事与你有关,由你处置也不算违制。”
既然你都说了让我处置,那皇后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臣女并无大碍,而这宫娥也并非有意,臣女想就此大事化小,但因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此……就按宫规处置吧。”
按宫规处置?按宫规处置那就是关进暴室一个月,暴室里刑罚千样,一旦进了暴室与等死有何区别?
那这一个月中,又会出现多少变故?既然如此,那就免得夜长梦多。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关进暴室,待母后千秋一过,杖毙!”
白凝央冷冷的下令道。
几个宫人得令后,立马将瑞儿拖走了。
看着那宫娥狼狈离去的身影,宋灼妍有些于心不忍,但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因为前方还有更大的难题等着她。
白凝央强着欢笑对宋灼妍说:“宋小姐可否准备了备用的衣物?若有,本宫差人去取。若是没有,那就去取年儿的吧。”
五公主?宋灼妍有些不解。白凝央不是与赵姚一丘之貉吗?如果是五公主那今晚自己倒是能安然度过,可是白凝央为何要临时反悔,帮助自己?
宋灼妍抬头看了白凝央一眼,看见白凝央的余光刚从赵琰那处收回,心中了然,原来白凝央忌惮的是赵琰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白凝央决定收手,但是难免会有变数,宋灼妍便道:“谢娘娘好意,晚宴左右不过只剩半个时辰,臣女并无大碍,不用更衣。”
而赵琰却道:“春寒料峭,你身子骨又弱,还是去换套干爽的行头的才好,之后就直接回王府吧,别太折腾。”
白凝央有些不明白赵琰的意思,今晚赵琰做了太多令人费解的事情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赵姚的算计,设计齐王赵瑾与宋灼妍私通,然后一石二鸟。
宋灼妍是功臣之后,而赵瑾又是皇帝最喜爱的皇子,不对,应该说是赵琰现在最喜爱的儿子。
若是两人私通,一来可以让赵琰厌弃赵瑾,凡是对太子有利的自己都不会拒绝。二是赵姚也不喜欢宋灼妍,正好可以除去这个麻烦。
于是,白凝央与赵姚两人一拍即合。才有了今晚宋灼妍这一出。
从宴会开始白凝央就在暗处观察着宋灼妍,发现她冷静镇定,端庄秀丽,就这样陷她于死地,有些不忍。
后来,见她出现了夺魁之举,显些差点坏了她的计划。这一点点的不忍,也都被愤怒掩盖了。
再后来,白凝央看着赵琰对宋灼妍的态度明显变好,她又开始犹豫了,于是出手相助宋灼妍,试探着赵琰的意思。
发现赵琰除了一开始瞥了赵姚一眼之外,就像个没事人儿一样,自顾自的吃酒喝茶。
白凝央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对了,无论赵琰是出于何种心态,赵琰应该都不想宋灼妍出事,因而才有了上面那一幕。
可是现在赵琰又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想保宋灼妍?还是不想保宋灼妍?
于是,白凝央悲哀的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她的丈夫,他的心思她从来都没有懂过。
以前或许她还可以任性的说,既然懂不了,那就不懂了吧。
可是现在,她不能不懂,如果她再踏错一步,如果再错,将会万劫不复。
如今母家白家也不比以前可,自己在深宫也是如履薄冰,能依靠的只有太子。
而太子又并非自己亲生,前庭又有齐王步步紧逼,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白凝央不敢想自己若是走错一步的代价,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白凝央悄悄给赵姚打了一个手势,取消了今晚的计划,难得的赵姚也点了点头。
而宋灼妍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为何赵琰还要来踩上一脚?
可是赵琰都发话了,即使再不愿意也由不得她拒绝。
只有压下心头的愤怒,恭敬的回道:“是,臣女告退。”
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宫人立马上前引着宋灼妍向殿外走去。
出了殿,宫中景色错落别致,水榭歌台,假山清流,茂林修竹,乱花浅草,灵雀密语,月华笼罩,更添几分清雅。
然而这样世间少有的景色,宋灼妍却无心欣赏,或者说是有心无力吧。
因为她不知明日她是否还可以如今日这般看到更皎洁的月光,呼吸到更清新的空气。
按理说,赵琰应该是知道白凝央和赵姚的计划的,可是赵琰此举又是为何?是试探自己?还是其他?
青屏神情紧张,极度不安的问:“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赵琰态度不明,赵姚又想至自己于死地,宫中又无可帮衬的人,能怎么办?
宋灼妍镇定道:“别管我,你想办法离开,他们的目标是我。”
“小姐,我不走,若是真出了事,青屏还可以替你挡上一剑。”
宋灼妍笑了一笑,紧皱着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来,“我还用不着你替我挡剑,你去找五公主吧,或许她会帮我们。”
“五公主?”青屏有些疑惑,“五公主会帮我们吗?这毕竟是皇上的旨意。”
这也正是宋灼妍所担心的,现在她无依无靠,在宫中的每一刻都犹如深渊。
不管赵知年是否能相助,于自己都没有多大的害处。
况且找上她也是不得已之举,死马当活马医而已。
宋灼妍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轻声道:“去吧,告诉她今日若我能平安出宫,《红樱》一画就赠与她了。”
青屏点了点头。
引路的人,一脸平静,沿路也不曾说过一句话。
差不多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两径景色也悄然变化:
一株株桃花开得烂漫,梢上风,微微轻扬,引片片桃花,争相追逐,落红无数。
假山清流,茵茵浅草,相映成趣。朵朵桃花,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又有琼楼玉宇,更在山桃外,影影绰绰,风情满人间。
宋灼妍不由得看痴了,驻足观赏,不再前行。
半晌,前面引路的宫人后知后觉,转过头来,见宋灼妍正对着两旁的桃花出神,也便折了回来。
青屏立马笑拦着两人,对那个稍大点的宫人道:“姐姐,我家小姐第一次进宫,见宫中景色宜人,高阁瑶台,玉树琼烟,恍若仙境。想好好游玩一番,还请姐姐们担待一些。”
宋灼妍没有理会二人,直接越过二人走到湖边,拿起鱼食,一把一把地投掷给湖中的鱼儿们,湖里的鱼儿争相越出水面……
月华流照,静影沉璧,锦鳞游泳,浮光跃金。
这边宋灼妍尽情的享受着十里桃花香,千万锦鳞游。
而青屏正处于刀山火海,唇枪舌剑中。
见宋灼妍钻进了桃花林,二宫人,欲上前阻挠,青屏眼明手快的挡住二人的去路,又亲热的拉过那大宫人的手,从袖袋里拿出一袋银钱推塞给她,“若是有一些奇闻异事的,再由姐姐们好心地讲解一番,那就真是不虚此行了。
这点小钱儿就请姐姐们吃点儿瓜果蜜饯,买点胭脂之类,希望姐姐们不要嫌弃才是。”
那宫人一开始还是一脸平静,不为所动的样子,但当她们看到那一袋银钱时,就立马双眼放光,稍稍客套了一番就推拉着收下了,不管青屏说着什么,都是直接敷衍而又一脸贪婪的回道:“一定,一定。”
宋灼妍一把把抛洒着鱼食,一条条鱼儿开心的跳出水面,很快鱼食就见底了,宋灼妍十分愉快的撒完最后一把鱼食,大声地对青屏道:“青屏,你去寻些鱼食来,鱼食没有了。”
青屏配合着宋灼妍,对两个宫人道:“姐姐,你可否带我去寻些鱼食?”
其中一个宫人对另一个宫人,道:“品竹,你带着青屏姑娘到闲庭阁去取吧。”
青屏感激的对那个名叫品竹的宫人说:“劳烦品竹姐姐了。”
又转而对另一个宫人福了一礼,道:“还请这位姐姐照顾我家小姐一番。”
另一个宫人立即对青屏回礼道:“妹妹多礼了,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青屏明显的又面露难色,将小姐一人留在此处,若是出了意外……自己又不在小姐身边,那又如何是好。
品竹见青屏面露忧色,道:“留有文竹姐姐照顾着宋姑娘,青屏妹妹你且放心。”
哼,就是留着她我才不放心。
青屏道:“如此,便谢过两位姐姐了。”
……
青屏就随着品竹去取鱼食了,宋灼妍也就对着池塘的月色发呆。
文竹见宋灼妍对着池子,也就不上前打扰了。只是站在一侧悄悄的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