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斗和珅(二)
第二天一大早,达子就动身进城去了。我无所事事,打算跟着老头去体验一把放羊娃的生活。
这群羊大概有七八十只,还有六头黄牛十几头猪。我跟老头走在前边,羊群则乖乖地跟在后面。
我问老头:“这些都是刘善人家的?”
老头点点头。
“中午我们烤一只吃呗!”出门的时候我见老头用布包拿了几个饼子,看样子中午不打算回家。再者说放着羊不吃吃饼子,这也不是纸哥我的作风啊。
老头吓一跳:“小哥,你别闹了,刘善人家里的羊都有数的,哪个人敢吃!就算被豹子叼走,也得放羊的陪回来。”
我寒毛都竖立起来:“这里有豹子?”
老头见状急忙安慰我:“去年有一只,被官府出面打死了。今年倒没听说过。”
我抚了抚胸口长出口气。搞穿越事业真的有生命危险啊!
老头把羊群赶到一个小山包上,就撒手不管放任自流,带着我去大树底下乘凉去了。
“羊群不用管了?”我问。
老头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悠闲地点点头。
“走丢了怎么办?”
老头一笑:“你没放过羊吧?”
“没有。”我实事求是地回答。
“回家的时候,你大声吆喝几声,羊群听到后就会乖乖地来到你身边,随你一起回家。掉了队的晚上自己也能回去。”
我大感有趣:“它们自己怎么回去?”
“羊猪牛都认得自己的家,也记得路。头一次来也许不行,来了三五次以后就记得回家的路了。”说到这里,老头没了兴趣,闭上眼睛昏昏睡去。
半下午的时候,天气稍微凉快了一点。老头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柴刀,咔嚓咔嚓地砍起柴来。
我看老头满头大汗,主动要求帮忙。
老头把柴刀递给我:“你小心一点,千万别伤到自己。”
我像个伸张正义的忍者神龟一样,双手高高举起柴刀,对准面前一根小腿粗的树枝,大喊一声:“着家伙”,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地砍了上去。
凭我的能耐,也只能对着这些东西发发火。
“嚓”的一声,柴刀刃儿有一小半没入了树枝,我也被震得虎口发麻。我深吸了一口气,两条腿稳蹲马步,双手抓住刀把,使出吃奶的力气“呀”的用力上提,想把刀取下来。树枝倒是晃了几下,柴刀却纹丝不动。
老头走过来,很客气地对我说:“砍柴不是你这样砍的!还是我自己来吧,崩了刃儿我还得磨。哪儿凉快你到哪儿呆着去吧。”
我看着眼前的老头挥汗如雨不禁老怀大慰,看来纸哥我不是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啊!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我决定亲自验证一下老头的理论。
我找了一片比较开阔的地方,稳稳站好,抬起头来使劲嗷嗷地嚎了几嗓子。
我旁边的老头吓得一哆嗦:“你这样喊,就算来只羊也被你吓跑了!”说完将两只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啊呦——啊呦——啊呦”。
远处的羊群听见呼喊,都稀里哗啦冲了过来。十几分钟后,我看了看,猪和牛都已到位 ,大部队基本上算是到齐了。
我也学着老头的样子喊了几声:“啊呦——啊呦——啊呦”
羊群听到我声嘶力竭的哀嚎立刻集体冲出二里地之外,只有几头猪被我感动,给我留了几分薄面,哼哼着迷人的腔调伸头凑到我面前嗅了嗅,然后很鄙夷地看我几眼,掉头追赶大部队去了。
我激动的心立刻凉了下来,不由大怒:敢瞧不起纸哥,看纸哥明天送你们上烤架!
老头站在旁边哈哈大笑,我也只好陪着干笑了几声。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羊群入圈,我和老头也回了家。
门前树上拴着几匹高头大马,院子里几个官差打扮的人正在喝茶聊天,笑声远远就传了过来。
我大喜,走上前去:“是和大人让你们来的吧?”人前我得给和珅留几分面子。
几个官差立刻站起来弯腰行礼:“正是。纸大人,和大人本来要亲自来的,只是手上事情太多,空不出身,所以派小的们前来迎接。临行时和大人叮嘱,务必于今晚赶回京城。”
纸大人?我心下一乐,这个称呼很有气势啊!
我手一挥:“那就走吧。”我不想让老头再破费。
领头的官差牵过来一匹马:“大人请上马。”
骑马对我来说可是个新鲜事儿。我比划了比划,把右脚放进马镫里,双手抓住马鞍,用力站起,一屁股坐到马鞍上,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光溜溜的马屁股——妈的,坐反了!
老头父子俩指着我哈哈大笑,几个官差也十分辛苦地强憋着笑,浑身上下一个劲乱抖。
我跳下马,嘿嘿讪笑了两声:“好久不骑马,忘了!要不我还是骑自己的车吧。”
官差犹犹豫豫地问我:“跟得上吧?”
我一拍摩托车:“你放心,这是千里马,比你们的只快不慢。”
我骑车出了老头家门,突然想起在人家住了两天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我停下车,回头冲老头大喊:“大伯,你怎么称呼啊?”
“乡亲们都喊我老李头。”老头说完摆摆手:“天快黑了,赶紧走吧。”
我抱拳一揖:“大伯,达哥,等我的好消息。”
几个官差骑着马头前开路,我骑着屁股直冒黑烟的“千里马”跟在后边,直奔京城。
擦黑的时候,我们也进了京城赶到和府。
门外立着几个手执红缨枪的大辫子保安,和珅背着双手站在门口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放好车,走上去拉住和珅的手:“胖哥,我想死你了!”
和珅拍拍我的肩,右手牵住我的左手:“纸哥,你怎么来了?走,进去说。”
几个带路的官差吐吐舌头:“呦,架子不小啊!”
一个丫鬟手提灯笼在前面引路,我跟在后面一边看小姑娘的屁股扭来扭去,一边四下打量。
不得不服,和珅才算是真正的有钱人啊!和府占地极广,规模宏大,院内充满了富贵气度,亭台楼榭,廊回路转,翠山绿水,曲径幽台,无不是雕梁画栋,五彩斑斓,看得我眼花缭乱,口水直流。你说我要有这么一套别墅,得能泡多少个妞儿!
和珅看到我眼馋的样子,笑着问道:“哥哥的住处怎么样啊?”
我大拇指一竖:“做贪官就是好啊!”
和珅黑着脸:“别瞎说,那是以前。”
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大厅里。厅高有将近十米,靠前的地方摆着一件雕饰精美的屏风,其它地方零零散散摆着几个展架,上边放满了瓶瓶罐罐。
我摸了摸屏风:“摆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和珅用看乡巴佬的目光看着我:“这就是兄弟你不懂了。此木为金丝楠木,样式仿的是宁寿宫的隔段。”
我又走到展架前,拿起一个碗掂了掂:“这么个小碗怎么吃得饱!”
和珅赶紧抢过来,用袖子擦了擦:“这可都是文物啊,价值连城!”
我看着和珅手里的碗,肚子咕咕叫:“胖哥你不地道啊,兄弟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和珅一拍额头:“是我大意了。”转身冲门外喊道:“来人呐。”
一个狗奴才应声而进,弯腰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大人有什么吩咐?”
“立刻整治一桌酒席,摆到我书房里,我要和我兄弟痛饮一场。”
狗奴才答应一声,下去忙活去了。和珅在大厅里陪我闲聊。
十几分钟后,狗奴才进来禀报:“大人,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大人入席吧。”
和珅携着我的手进了书房。我一看,还真是讲究。
门口对面摆着一张长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旁边放着几个大书架,摆满了书籍,一尘不染,抹尘的功夫下了个十足。
我指着一排排书籍问和珅:“这么多书,做样子的吧?你识不识字啊?”
和珅摸着下巴笑:“流氓就是流氓!在你那呆那么长时间,竟然多少被你感染了一点。我鄙视你。”
我撇撇嘴:“鄙视我的人多了去了,你还不定排到哪条街呢。”
书房靠右一侧摆着一张圆桌,上面放着十来个菜,还有一壶酒。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站在一边伺候。
和珅一伸手:“坐吧。”
我坐在和珅对面。和珅端起酒杯冲我遥遥一碰:“来,先干一个。”
我闻了闻,皱着眉头为难地说:“胖哥,你知道的,我只喝啤酒,白酒一滴都不沾。”
和珅一口喝干,冲我亮亮空杯:“这可是二十年的绍兴花雕,度数很低的,尝尝。”
我抿了一小口,味道确实不错,一口喝干。
小丫头走上来,把两个空杯倒满,又站到一边。
我看着小丫头白白嫩嫩的小手,忍不住伸手想摸一下。
和珅“啪”的一筷子打在我手上,正色道:“纸哥,这是你侄女,差了一辈了,注意影响,啊。”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揉揉发红的手背,嘟嘟囔囔地说:“这不是你最喜欢干的事吗?”说完这句话我突然醒悟过来:“什么?侄女?”
和珅点点头,望着小丫头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她是我最小的女儿,也是我最宠的女儿,从小不会说话,可是心里什么都明白。最后因为我……哎,喝酒。”端起杯一饮而尽:“在你那呆了一段时间什么都看开了,所以我走到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
和珅手里把玩着酒杯,目光灼灼地望着我:“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最后的结果,那就绝不可能再让我的家人受累一次。”说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部狰狞咬牙切齿:“什么忠臣奸臣!想灭我九族,老子就先反了他!”
完了完了!事情出来了!我就知道和珅不可能乖乖地引颈受戮!
但我也知道现在决不能刺激和珅,否则只怕和珅反得更坚决彻底。
我看着眼前的和珅为了哑巴女儿豁出去了老本,大受感动,突然想起老李头女儿的事:“胖哥,我呆那个李家屯,你知道吧?”
和珅点点头。
我把老李头女儿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少不了添油加醋:“那姑娘只有十二岁啊,未成年人!”
我本以为接受过社会主义法治教育的和珅会勃然大怒,然后直接派人去杀了刘善人。可和珅根本就不上当,反而变得云淡风轻:“你不用激我。既然你说出来了,我自会替你办妥。”转身看着他的女儿:“就算是给她积阴德了。”
我狐假虎威,冲门外大喊:“来人呐。”
原来那个狗奴才又跑了进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和珅阴森森地说道“城南李家屯有个刘善人,奸杀了佃户老李头的女儿。你去告诉知府,就说老李头是我亲戚。”
“属下明白。”做了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后,狗奴才转身离开。
和珅在当时的大清朝,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儿,他的亲戚就算是个老农民,份量也轻不了。作为知府,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和珅转向我:“这下满意了吧?”
我趁这个机会跟和珅摊牌:“还有一件事情,恐怕……恐怕……”
和珅见我吞吞吐吐,很是奇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
我狠狠心,把我来这里的原因仔仔细细地对和珅说了一遍。
和珅听完,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你的意思是我全家一百多口还得按部就班坐等着他砍?”
我赶紧摇头:“并非非要如此。你可以趁着当今圣上还在,捐出家产告老还乡,就算是拿钱买命了,汉武帝他舅不就是这样吗?”来之前我和哮天犬商讨过这个问题。
和珅的脸色缓和下来:“你不了解嘉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过我的。”
我心里一动:“你说会不会是乾隆故意放纵你横征暴敛,最后由嘉庆出面收场?这样他既手头儿上有了钱又得了个杀鸡儆猴的典型。”
和珅的眼瞪得比牛蛋还大,过了半天缓缓点头:“现在看来倒是很有这个可能,多亏纸哥你提醒了我。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起事看样子得提前了。”
我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真是嘴贱啊!
和珅愕然:“你这是怎么了?”
我哭丧着脸说:“胖哥,你不能这么办啊。”
和珅冷笑了两声:“没有其他解决办法,我和嘉庆必须得有一个人死!”
我搬着椅子坐到和珅旁边,拉住他的胖手拍了拍:“胖哥你看,一旦这样的话……”
和珅不耐烦地抽出手阻止我说话:“我主意已定,不用劝了,只能这样,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都心不在焉,很快就收了场各自睡觉。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个死胖子,也不说给我安排安排!不过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可能厚着脸皮去说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利润足够大的时候,兔子就会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