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六月,惠嫔的通情达理看来很合皇上的意,几乎要夜夜留在那儿了。
我忽然觉得,现在平静的直让人心慌。
“皇上,皇上,不好拉。”一位太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皇上正练着字,我则在侧为皇上研墨。
由于这突然而来的声响,皇上在下最后一笔的时候顿了顿。只见他摇了摇头,皱着眉将宣纸扫在地上,又重头开始写,看样子也不准备搭理那太监了。所以我只好开口道:“何事慌张,扰了皇上清静。”
“是,是淑妃娘娘,娘娘落水了。”那太监一头的汗,吓得都结巴了。
蓦的,笔尖一顿,墨迹晕在宣纸上渐渐扩散,就象是一颗石子在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波澜。
重华宫,柔仪殿。
“爱妃怎么样了?”皇上坐于淑妃床边,关切着问道。
“不碍事,臣妾劳皇上费心了。”淑妃虚弱的笑了笑,一张素脸面无血色,眼角是极力隐忍的委屈。
皇上抚着她脸颊:“爱妃怎么会无故落水?”语气突然变的严厉,“那些宫人怎么做事的,是谁贴身照顾淑妃娘娘?”
“是奴婢。”一个浅绿色衣服的宫女扑通跪了下来。
“怎么回事?”皇上也不看她,声音冰冷,光看着他的背脊就让人发寒,与前一秒的温柔判若两人。
“是……”她迟疑,看向床上的淑妃,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娘娘,害的娘娘不甚落水,求皇上责罚。”说着拜了下去。
“来人,拉出去,仗责二十,送去浣衣局。”皇上说得干脆。
“皇上,皇上不要,不关岚裳的事。”床上的淑妃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急的咳了起来,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
“那关谁的事?”皇上的眼中含了丝难以觉察的意味。
“这……”淑妃皱眉。美人就是美人,连病着的时候,都那么惹人怜爱。
一边的宫女岚裳却忍不住了:“娘娘,你就让奴婢说了吧,是惠嫔主子,是惠嫔主子推的。”说着落下泪来,为主子不屈。
听到是惠嫔,我不禁一愣,想必皇上也是。
环顾四周,其他宫的人都到了,唯独那恬美人和惠嫔。也是,高位出了事,少不得巴结的人。
“孝鸢。”皇上看我我一眼,眼中满是阴郁。
“是。”我退了出去,临走前看了眼淑妃,脸上是被推落水的委屈,还有被侍女说破的无奈。
回殿的时候,我不仅带来了惠嫔,还有正在惠嫔那里的恬美人,她大概是听惠嫔说起过什么,执意要同来。
不知怎么的,惠嫔气色欠佳,不过想想我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嫔妾叩见皇上。”两人行礼到。淑妃见到惠嫔的时候,下意识床榻里面退了退,似乎对刚才落水的事,很是后怕。
皇上仍坐在床沿,看到淑妃的样子,安慰的抚了抚她的头,头发还有些湿润。他站起身,走至惠嫔跟前,并不叫其免礼,也没有发现恬美人的存在,只是盯着惠嫔看,仿佛要把人看穿。
殿内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怎么回事?”皇上的语气诡异的平淡。
就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皇上的眸子深了一层。
“嫔妾今日去太液池,正巧遇到了淑妃娘娘,”说着看了淑妃一眼,没有半点心虚,“娘娘脚底一滑,跌进了池里,嫔妾便下水去救。”惠嫔说的风清云淡,寥寥几句就把始末交代了,更像是在叙述一件不打紧的事。
皇上冷哼一声,“岚裳,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岚裳闻言,生怕自家主子受委屈,赶忙说:“惠嫔主子,我家娘娘知道您得宠,说什么话也就处处让着,可是您也不能把娘娘往水里推啊!”
“惠嫔,你向来温婉知礼,朕要听你说。”平淡的语气,仿佛昔日的隆宠,不过是假像。
惠嫔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恢复了冷静,不怒反而笑,却笑的疏离。红颜未老恩先断,皇宠的昙花一现,也不过如此。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惠嫔面色平静,似乎是知道这结果。
一直默不作声的淑妃开口了:“惠嫔妹妹,本宫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我?是,是本宫不好,刚才那只牡丹应该让给妹妹的,皇上那么宠爱你……”
“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嫔,怎么配得牡丹?”一句“那么宠爱”恼的皇上厉声打断了淑妃的话。“惠嫔阮氏,意图谋害上位,心性险恶,拖出去仗责二十,夺去封号,降为美人。”
“皇上,若是柔姐姐害了淑妃娘娘,那为何还要亲自去救,岂不是自相矛盾?”美人恬碧辰终于忍不住了,也不怕皇上牵怒于她。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甚好。
“那是因为惠嫔看到有人来了。”说话的是容贵人墨子渝。“嫔妾今日在太液池听见有人争执,正想上前,就看见惠嫔一手把淑妃娘娘推下池中,嫔妾吓的叫出声来,惊动了惠嫔,她就…”
“好了,朕知道了,把惠嫔拖出去领罚吧。”一声令下,两名侍卫进来,欲去押跪在地上的阮诗柔,结果她自己先站了起来,毫无畏惧的往门外走去。
“不要啊,柔姐姐!皇上,皇上恕罪。”恬美人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个劲儿的求皇上。
看她哭的梨花带雨,皇上挑了挑眉,没了火气。“原来恬美人也有不是冷冰冰的时候啊?”他戏谑的笑笑,“那看在美人的份上,就省去那仗刑了。”
“谢,谢皇上。”面对皇上突如其来的转变,她显然有些不适应。
“那还不去看看?要你柔姐姐多受几仗么?”
听了这话,恬美人忙跑了出去。
转头看见淑妃正欲开口,温柔道:“爱妃今日受惊了,好生歇息吧,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又转头朝岚裳说:“照顾好你们娘娘,再有闪失,为你是问。”
我跟着皇上出了柔仪殿,心里有些奇怪他的阴晴不定。最近皇上对淑妃的态度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不过回头想想现在宫里也不止淑妃一人,自古君王多凉薄,或许是我多想了。
当晚皇上就去了恬美人那里,那恬美人难得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至于阮美人,其实就受了两仗,不过,对于这些细皮嫩肉的千金小姐来说,两仗就够她消受了。
也许这件事,教会了这个宫里的女人一个生存道理,除了争宠以外,还要学会避宠,万千宠爱于一身,只会让自己跌的更狠。
更何况,自己不是站的最高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