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中,皇上端坐于殿上,右侧坐着淑妃娘娘,我立于左侧…
“宣秀女小主进殿——”随着这尖锐的声音,那些打扮一新的女子们井然有序的步入大殿,少说也有百余人。
自此,选秀正式开始,秀女们八个一排,依次上前,皇上见着有兴趣的,便留下牌子。几轮下来,也不过留了六七个,皇上到是少了兴致。
“下一位,士大夫墨衍之女,墨子渝。”一位女子缓步上前,身着素色衣衫,袖口处恰到好处的秀上了几朵莲花,群摆微微的摺皱,则像一片垂下的荷叶,头带一支玉质的莲花簪,俨然一位清丽佳人。
“民女墨氏,叩见皇上。”
是莲花,我看了看皇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琢磨的神采。只听他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上响起,容不得半分拒绝:“你喜欢莲花?”
“回皇上的话,莲花虽不及国花牡丹端庄夺目,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民女十分欣赏它的品性。”她垂眸答话道,语气里是故作的镇定。
皇上的眼神暗了暗,似乎对回答不甚满意,却仍是说:“留下吧。”
我执笔在花名册上记下,埋头的瞬间,隐约看见淑妃笑的隐晦。
后面的秀女也只是大概看过就下去了,这次选秀,总共留了九面牌子,阮氏为贵人,恬氏、墨氏,为美人,颜氏、染氏为常在,秦氏为选侍,夕氏、夏氏、蓝氏、分别为采女,更衣。
“姑姑,请留步。”刚忙完了殿选的事,日已西沉,路上却被人叫住,转身一看,是玥婕妤,遂行礼道:“奴婢见过婕妤娘娘。”
“免了免了,”刚起身就被她一把拉过,我看了看被她握住的手臂,迟疑着,她却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姑姑,今日皇上可有看中哪家小姐?”想想又似乎觉得自己失言,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皇上…皇上…看中了多少…啊,不对不对…”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
“娘娘入宫才一月有余,又貌美如花,德才兼备,且是钦点入宫的,皇上自然会多在负月殿走动,娘娘大可放心。”
她似乎极是信我的话,舒了口气,莞尔一笑:“姑姑这么说,我便放心了,”脸上是初为人妇的甜蜜。又似想到了什么,欢喜道:“改日姑姑闲下来便去我宫里坐坐吧,挽月做的点心可好吃了。”
这个玥婕妤,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如此毫无心计,该能走多远啊。也许皇上就是喜欢她这点吧,最近越发宠爱了。
我在心中微叹,不知这新人入宫,要红了多少人的眼。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宫里由于多了几位小主,显得越发热闹了。
那阮贵人人如其名,阮诗柔,长相柔美,性子也温顺的很,在皇上那里也分得了几分宠爱。不久便升了嫔,封号“惠”。
那位恬美人,是一冷美人,原是皇上看她性子特别留下的,但帝王家的男人天生的优越感,怎受的了那冷淡性子。一来二去,也没了耐心。
至于那位墨美人,由于一朵莲花,皇上似乎欢喜的紧,升了贵人,封号“容”。日子久了,私下也娇气起来。听宫人们说,她与淑妃娘娘走的很勤。我突然有些明白,在此之前,宫中妃嫔怕是只有淑妃知道皇上独爱莲花吧。
其他几位,皇上也没翻过牌子,各自过的平淡。
这几日,我留心了下芷染,也没什么异常。想想她许是小孩子脾气,一时兴起吧。
正值花开烂漫时,树木也长得葱翠,气温似乎因为几个小主的到来越发的热了。
“惠嫔,嫔妾不过今早遇到了你,一时没看见,没行礼么?你这婢子至于对嫔妾这么横眉竖眼的么?”苍翠间,传来女子争辩的声音。这么娇横,不是那容贵人还有谁,一口一个嫔妾,口气却没有恭敬的意思。高她一品的惠嫔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脸儿红一阵白一阵的,窘的无言以对。
看着也躲不过了,我微微摇头,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到:“奴婢见过惠嫔主子,见过容贵人。”
惠嫔像来了救星,忙虚扶一把,道“姑姑请起。”
“谢惠嫔主子。”我起身,那容贵人见我来了,忙不迭说道:“看看人家御侍姑姑,多懂礼数,你那婢子可要好好学学。”
我微微皱眉,心里虽是厌恶,但在抬眸的一瞬间,还是挂上了得体的笑容:“容贵人缪赞了,既然身为御侍姑姑,这些礼数应当是最基本的。”言下之意,你马屁拍在马腿上了。顿了顿,又道:“奴婢本不应扰了两位主子的兴致,但又矩着礼数,低位遇到高位哪有不请安之理,何况是做奴婢的,还请惠嫔主子,容贵人恕罪。”
两人表情皆是一滞,下一秒,一位笑面如花,一位低头不语,“姑姑这是哪里的话,姑姑尽职尽责,何来怪罪之说。”惠嫔先发了话。
容贵人自知无趣,沉着脸,自己走了。
惠嫔看着容贵人的身影远了,舒了口气,眼含感激,“谢谢。”
“奴婢不懂惠嫔主子在说什么。”福了福身,“奴婢还有事,恕奴婢告退。”
“哦,哦,好,姑姑去吧。”
我转身离开。心里有些后悔,我这是管什么闲事。
入夜,乾清殿分外的明亮,皇上用过了晚膳,坐于案前,面前堆着的是成山的奏折。
皇上又瘦了,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凌厉。
一晃眼,我也已入宫十年,遥想十年前的家变,心中又一阵抽痛。
过了很久,夜幕越发深了,皇上突然放下奏折,揉着酸胀的眉心,我识趣的上前,给皇上捏捏肩,又揉揉太阳穴。在这间隙,我问道:“皇上今日可去哪位主子那儿?”
“今天就不了吧。”皇上闭着眼睛,眼皮都没抬一下,“孝孝,你最近老是走神,可有什么心事?”
我微微一愣:“谢皇上关心,奴婢没事的。”难道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了?
“说了,私下没人的时候,不必这么客套。”他缓缓挣开眼睛,眉宇间满是疲惫,看的我有些揪心,“我们认识十年了,你的心思我看不透么?”
我沉默,盯着桌案上在灯罩中摇曳的烛光,不知道该说什么。
“孝孝,为什么不愿意为妃?”他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身子一颤,敢忙收回,带了几分戏谑道:“皇上刚刚选了九位佳人,还不够皇上享用么?”
“你…”他语塞,脸色沉了下来,不再与我说话。
我知道他生气了,便识趣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