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彦跟着叶承礼到了一处回廊,看来远不是聊几句这么简单,否则何必走出这么远,还挑了个偏僻的地方。
“你想聊什么?”
叶承礼转过身,四下看看无人,面色有所回温,“皇上赐了那么多东西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没想到你还亲自登门致歉,皇家如此谦恭,倒显得我叶家欺君了。”
“你怎么总往极端之处想?”刘璟彦无奈的一笑。
叶承礼也笑了下,似乎刚才所言不过一句玩笑而已。他沉了沉心思,缓声说道:“有一事我无意中撞见,本来没多想,可昨天回来后我突然想起,越想越觉得有问题,今日圣旨下,王爷刚才与祖父说的那番话,都让我不得不揣测一番,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王爷说一声比较好。”
“叶兄说话总喜欢绕那么大的圈子,可你又不像会是顾忌我身份的人,既然要说还是直说吧。”刘璟彦听着糊涂,也实在不想费脑筋去琢磨。
叶承礼神色依然严肃,说道:“在王夫人小产前,我去王府探望小妹,因她入宫还未回来,我便在花园随意逛一逛,经过王夫人所居宅院时看到了一个男人......可王夫人上无兄长下无胞弟,奇怪的是二人神态看起来都不自然,那男人也并非从正门进出。今日祖父疑惑之事也让我想起一个极大的可能性,弹此事毕竟对王爷声誉有损,我也不好妄加揣测,但又与小妹终身息息相关,我也不能不警惕些。”
刘璟彦只是皱着眉,很专注的将他所言记下,那个男人竟公然来去王府而不被察觉,难道有内应?筱筱?
“你可看清他的样貌了?”
叶承礼叹了声,“只看到了侧脸,不过说来奇怪,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似的,可又想不起是何时何地见过......哦对了,这个男人会武功,尤其轻功了得。”
“武功?”刘璟彦不禁沉下脸来。
“嗯,他是越墙而出。”叶承礼补充道。
王釉胭何时认识了一个会武功的男人?看来这个男人是经常出入他的王府了,刘璟彦不禁感到讽刺,可又一想,李福曾说在他离开的那天早上,王釉胭的肚兜的确沾有血迹,再想想王釉胭承认时维护那个男人的话,好像此事有点意外的意思。
但刘璟彦可以肯定一点,这个男人一定是喜欢王釉胭的,否则不可能冒险出入王府,而照王釉胭维护他的情形来看,也绝非无情。
“叶兄,你若想起在哪见过这个人,记得告诉我一声。”刘璟彦语气平淡的嘱咐了一句。
叶承礼很奇怪,也不明白他为何这般镇定,这是无论哪个男人都不会容忍的事,可他怎么好像在听别人的事一样。
“王爷,就这样?怎么看起来好像无所谓?”
刘璟彦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过于冷静了,这是有些不太正常的表现,也难怪人家无法理解了。可刘璟彦该怎么解释呢,只能呵呵笑了两声,“叶兄没试着喜欢过一个人吧?”
“怎么,喜欢就能装聋作哑?连这种事都能纵容?”叶承礼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刘璟彦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拍着叶承礼的肩膀说,“叶兄,我指的不是王釉胭,是你的宝贝妹妹!只要本王的王妃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旁的人再大的问题也不算问题。”
叶承礼还是那个表情,却又添了几分警惕,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出刘璟彦与妹妹哪里恩爱,这番话怎么听怎么假。可叶承礼又不能拆穿,毕竟他是堂堂王爷,酝酿半天才硬生生的说出四个字,“王爷高见。”
二人再回到厅中,众人已等候多时,面前一桌色香味俱佳的御膳和美酒,自然要尽早趁热的享用了。
原本叶紫菡不想让刘璟彦喝酒的,手臂上的伤口还没好,饮酒有害无益。但刘璟彦可不想错过这难得的佳酿,要知道他的父皇极爱小酌,从不将美酒做赏赐,何况宫中酒的品种虽多,但佳酿少有,这梨花雨便是其一,又怎可错失。
康乐堂
栗太妃正在教外孙写字,朱子岳是个玩起来很调皮,静下来很专心的孩子,这是多么难得啊,看他写字专注的样子,一笔一划都极认真,坐姿从不慵懒。
刘应武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旁边看着,心中颇多安慰。
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朱子岳呼了口气,“外祖母,我写得好吗?是不是比昨天工整了许多?”
“嗯,是进步了,子岳真厉害!”栗太妃笑着夸赞道,帮他收拾好桌上的纸张,说道:“好了,喝点水去外面玩吧。”
朱子岳高兴得点点头,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便跑了出去。
刘应武看着小外甥跑出殿外,又回过头来,对母亲说道:“在骥州别馆,静虞和璟彦遇刺,璟彦为保护静虞受了点伤,据说是冲着静虞的,像砗驰国内部派出的人,恐怕与后宫脱不了干系。”
“后宫本就是最肮脏的地方,尽是用些肮脏的手段!”栗太妃目光冷冷的,咬着牙说了这两句,眼睛一闭叹了口气,“我也是这般,都已经做了太妃,还在谋划着他人的命运。”
刘应武知道母亲在说谁,不禁皱了下眉,“王釉胭还真豁得出去,不过到底还是得不偿失,失算了。听说皇兄惩戒了韩珞云夫妇,太后都没说什么,其实何必呢,虽是妾室,怀的也是璟彦的第一个孩子,王釉胭太心急了。”
“这个女人的心够狠,只可惜算错了一步。”栗太妃缓缓睁开眼睛,悠悠的说道:“不彻底了解这个男人,做再多事也只会功亏一篑,女人之间的斗,斗得无非是这个男人的心。璟彦的心根本不在王釉胭身上,失了自己第一个孩子,他竟一点不在意。”
“不过,这次也多亏了璟彦,否则静虞就危险了。”刘应武面露难色,轻声道:“璟彦为静虞做了些事,早上我收到静虞乳母传来的消息,在骥州时,璟彦交给静虞一个人,原是宫中的医女,说是做军师之用,以护静虞周全。”
栗太妃对此感到大大的意外,刘璟彦跟她没什么接触,与女儿接触得更少,说是姑侄,其实疏远得很,怎么就费心做这些安排了呢?而且都没告诉他们一声......
“他这做法我就看不懂了,悄悄安排此事,是不打算跟咱们说,还是没抽出空来?”栗太妃心有疑虑。
刘应武也说不清楚,但不管怎样,妹妹身边有个人守护着总是让他安心的,这鞭长莫及的感觉如同生死隔绝一般,这辈子都难再见了。
“母妃,王家那边您还要插手吗?”
栗太妃摇了摇头,“此次没捞到一点好处,想必日后也再难翻身了,我本来也没想助王家成事,太后的侄女不讨人喜。”
“可刘璟茂那边......”刘应武有些担心。
栗太妃哼了一声,道:“看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母妃,太子这回受伤真是意外吗?”刘应武有些疑窦始终在心里难消,“那马是太子宫驯养,当时又没什么突发状况,怎就受了惊吓将人摔下来了?更奇怪的是,四五个人都拉不住,眼睁睁看着太子伤于马蹄之下,实在令人不解。”
“皇上怎么说?”栗太妃问道。
刘应武回想着当日的情形,说道:“皇兄得知后命兽医检查过马匹的身体状况,据说什么都没查出来。”
“怎么没让太医看看呢?”栗太妃疑道。
刘应武叹了声,“当时太子伤得严重,一来太医都守在太子宫,二来皇兄下令将那马处死了。”
“一匹马而已,这么快就处死了?”栗太妃蹙了蹙眉。
“璟茂在皇兄面前痛斥此马,加上皇兄看太子连日吐血心急如焚,这一气就下令处死了。”刘应武惋惜的摇着头,“总觉得刘璟茂此举不那么简单,就算要处死也不必急在一时,马身上一定有线索,也一定与他有关!”
栗太妃目光转冷,透着鄙夷之色,“他大概是担心皇上缓过神来要详查此马,也怕璟彦回来盯着那马不放。现在好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皇上是不可能怀疑到自己儿子身上的,只当是畜牲反了性,一场意外罢了。”
“这一场意外险些要了太子性命。”刘应武将杯子攥得进了些,有些咬牙切齿,“皇兄太过于信任璟茂了,前几日还夸他手足情深,忙到再晚也要去太子宫问安。”
刘璟茂让栗太妃生厌,可偏偏就是这个讨厌的人将她的外孙救出了火坑。事后,栗太妃询问过朱子岳,当时朱老夫人是不同意的,并非如刘璟茂所言那样轻松就把人带出来了,而是有些威胁之意。朱老夫人的确不喜欢现在这个儿媳,也不满儿子对孙儿漠不关心的态度,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怎么也不想家丑外扬。
听朱子岳说,是刘璟茂先对朱奎说了什么,又找到朱老夫人讲明利害,这才要出了朱子岳。
栗太妃手中握着一块翠玉佩环,这是长女的遗物,原本一直在朱子岳身上,却被那位朱夫人给扯坏了,翠玉也被摔得有了瑕疵。几日前,朱子岳找了出来请她重新修好,栗太妃只能将缓带更换却无法修复翠玉上的裂纹,那一条条细细的痕迹如同女儿破碎而短暂的人生,叫她每每抚摸,每每心伤。
“母妃......”
“若时光可以回转,我宁死绝不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