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观音的芬芳是酒仙乐从来没闻过的味道，从小到大她饮的都是酒，从没喝过茶。茶这种初饮略带点微苦却回甜良久的东西酒仙乐一品就爱上了它的味道。

“凌寒哥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喝？”酒仙乐不禁问了一句，她想记住这种东西。

刘中礼笑道：“仙儿妹妹不会连茶都没喝过吧？”酒仙乐听着这语气似乎带了轻蔑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地更加自卑。

凌寒了解她的情况，忙说道：“这是上好的铁观音，一般人买不到的，你没喝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没事，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每天都让人给你煮。”

“嗯，凌寒哥哥，可以休息了吗？今天好累。”她只想马上离开这里，坐在刘中礼面前，她总是不自在。凌寒该是看出了酒仙乐的心思，忙唤了人进来：“小竹，带仙儿姑娘去紫竹园。”随后又转向酒仙乐柔声道：“仙儿，你先去休息，我待会儿过去看你。”

“你要把我扔给别人吗？”酒仙乐内心有些揪得紧，看了看旁边的刘中礼，转而又道：“好吧，我先去了。”酒仙乐从没出过门，对外面的事物毫不知情，除了凌寒，她不相信任何人，听到凌寒要把她交给别人照顾，她很是紧张。可是看到那个高贵的公主，她瞬间失去了奢求凌寒陪着自己的勇气。似乎他们两个更像一对。

紫竹园是凌府最里边的一个小院，院中种着一簇簇的紫竹，很是典雅。小竹带酒仙乐从刚才的正厅绕了好大一圈才来到这个地方，一路上她都没吭声，只顾看着周围的风景，这个美丽的府邸会是她将来一直生活的地方吗？她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姑娘，你就在这里住着，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小竹对她说话还算恭敬，但是从小被孤立的她不会因为这个就解除对陌生人的隔阂心理。只硬声硬气地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就好。”

“那我先退下了。”小竹的语气也不再如刚才那般恭敬了，其实人与人的相处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酒仙乐长期被当动物养着，自是不谙这些处世之道，可偏偏她的感知觉又甚是敏锐，小竹退下后，她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一个人在自己屋里发呆的日子。

“少爷！”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小竹的声音响起。酒仙乐被这一声叫回了神，抬头看着门口。门开了，凌寒一脸温和地看着酒仙乐，出声道：“怎么不去床上歇着呢？”

看到凌寒，她卸下了心里的防备，有些期待地问道：“我突然想起小香说的，两个人好像要成亲以后才能住在一起，所以你现在才不能跟我住在一起对不对？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呢？我……不想离开你。”

“仙儿，再等等好不好？等我把手边的事情都忙完，就成亲。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你一定很累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身体，我会让厨房做点药膳给你。”凌寒伸手抚着她的发，安慰道。

不知为什么，自从见过涅阳公主后，酒仙乐就觉得凌寒看向她时表现出来的温柔不是对她的，在他的眼底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可是酒仙乐还是相信凌寒是她命定的人，叮嘱自己不要想太多。

“啊？药？为什么要吃药啊？”因着当初酒娘给她用了太多的药，所以听到凌寒要让她吃药，她很是敏感。

“你从没出过门，这一路走来总是会乏的，我就让厨房做点提神抗乏的药膳给你调养一下，放心，不会太难吃的。你在这里要乖乖的，别跑出这院子，我在的时候倒没什么，要是哪天我出去办事，你跑出去被别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会有危险的，知道吗？”凌寒抚着她的发，这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原来还是被关在屋里，不能出去玩啊。

虽然有些失落，不过至少不用常常放血招待贵客了，想到自己的十个手指基本都有无法复原的划痕，但愿来到这里不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吧。凌寒见她答应了，也不多言，叮嘱小竹好好照顾姑娘，后便出了院子。

酒仙乐送他出屋，并目送着他离开，直到再不见他的身影，盯着院门口的双眼似乎有些湿热，她以为他真是上天派来救他的，可是为什么那种踏实感越来越动摇了呢？他难道也是骗她的？她不敢再往下想，有些事情无需说明白，痛了自己扛，从小到大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想去依赖别人呢？他能把她带到这里对于她来说应该算是天大的恩赐了，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酒仙乐收了思绪，转身走进竹屋。屋外紫竹做的风铃在微风中摇曳。

天色微亮，酒仙乐便站在庭院中望着眼前的紫竹发呆，十几年里，她几乎每天都要泡在药酒里半个时辰，几乎每天的食物里面都有些毒药蛊虫。自从离开东海国，她算是彻底离开了那些如炼狱般的日子，可是她现在能做什么呢？

猛然间发现，她除了放血做酒，其他的什么都不会，那么她活着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她不知道。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被酒娘当动物养在酒楼里，凌寒的出现使她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如今却也有了自己的思绪。如果凌寒是骗她的，那么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姑娘，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小竹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沉思了一整夜，她再三叮嘱自己，来到这里是她生命的开始，她必须逼自己打开心扉，接受崭新的生活。重新告诉自己一遍：这里是洛阳，不是郯县，没有那些喝自己血的富贵子弟。这才缓缓转身，淡淡地道：“习惯了。”

“那奴婢先服侍姑娘梳洗吧！”虽是有些疏远，但她还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嗯！”她应声随小竹进屋，走到门口的刹那，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只是一瞬。

小竹在帮酒仙乐梳头，无意间，她瞟见了酒仙乐指间大大小小的伤痕，惊得好一会儿不敢动，酒仙乐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真的是见不得人的。紫色的头发，满手的伤痕，在别人眼里，自己该就是个怪物吧。

酒仙乐依旧沉默，半晌后小竹重新帮她梳头，只是手一直在抖，从铜镜里，酒仙乐隐约可以看得出小竹的脸色有些苍白。或许，她更适合永远待在仙乐酒楼，她不该出来吓人的。

“我是不是很可怕？”酒仙乐淡淡地问，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除了凌寒以外的人交谈。

……

远远的，听得竹园内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凌寒加快步子赶了过来。

竹屋内酒仙乐披散着紫色的长发坐在铜镜前，旁边小竹面色惨白双眼圆睁躺在地上，眉间一点微不可见的血红似乎是致命的地方。凌寒定了定神，将手中的药羹放到桌上，捡起掉落地上的桃木梳子为酒仙乐梳头。

沉默一阵，凌寒终于出声：“仙儿，发生什么事了？”声音依旧温和，酒仙乐对小竹的死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只自顾转头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通过他的双眸洞穿他的心底。

“不要假装对我好，我很傻，会当真的。”酒仙乐很认真地说道。她是没学过琴棋书画，没学过诗词歌赋，没学过刺绣女红，比不上那些小姐公主，但是从小的孤立让她对人情世故的感触更加敏锐，凌寒是唯一一个让她产生依赖感的人，却在依赖上他的时候，感觉到了他眼底的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