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半年已然过去。
中秋大宴,又到了。
皇宫里正为此事紧张准备时,钟义诀又想起了一件事:
是时候见见那个送信的冷凝殇了。
有好事之人排出“天下美女榜”,冷凝殇位居第一,风华绝代。
又闻其性子怪异,极度冷傲,不把天下事放在眼里。
名声如此之盛的一个女子,直接召见只怕不好,只得令朝廷各官皆携女眷赴宴。
真是大费周折。
中秋那天,大雨滂沱。
余杭山上,寒寂没有撑伞,只是运起轻功越上一级级台阶,漫无目的地走着。忽而,武功高强的他感受到了附近有人,心下惊异,凭着感觉走去。
人在江湖,不得不事事小心,步步为营。
尤其是现在,武林盟主之位未定,寒寂作为候选人之一,想致他于死地之人,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他在巨石后站定,却见一个女子这在石缝下不知找着什么。
半响,拎出一个精致的箱子。
她回过头来,看见了寒寂,两人都是微微一怔。
她长得极美,肤若凝脂,眉如远山,鸦毛般的眉睫,不点自朱的嘴唇,眼眸却极是冷冽。
她冷得毫无温度,却仍是美得摄人心魄。
这个女子看着寒寂,似笑非笑,眼眸却似在冰中浸过一般。
眼前的少年,寒寂,双手抵在胸前,十指交错,笑意甚浓,柔和,却又迷离,给人一种随时都会从你眼前消失的感觉。
寒寂看着她,忽然止不住笑了出来。
自己当真是在明争暗斗的江湖上呆多了,竟为了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跑上余杭山,小心翼翼地走了这么久。
对方可是当真一点武功都不会啊。
那个女子看着寒寂莫名其妙的笑,倾国倾城的脸上亦没有半分惊讶之色,雷打不动的冰冷略略带了一丝思考之色,显然在揣测寒寂是何许人也。
寒寂丝毫不似习武之人,他长得很高,却是少见的消瘦。墨发玉面,明眸皓齿,蛊惑人心的漂亮。
女子慢慢的开口,声音冷冷的,却极是清灵:“阁下尊姓大名?”
“若须知道,不妨猜一猜。”
寒寂说着,露出无论杀人放火,烧杀抢掠,只要所作之人是我寒寂,那都是广积福善的招牌笑容。
她不为所动,依然是冷冷的样子:“阁下既作此番回答,倒不如直说无可奉告便了。”
寒寂无可奈何,深觉和此女绕弯子实属徒劳。
他斟酌一下,道:“并非无可奉告,只是你太危险。”
一个女子,荒郊野外,遇上一个陌生人,依然是波澜不惊。
岂不是危险。
她亦不追问,打开手中的箱子,取出的竟是一副棋:“可否不吝赐教?”
语气中没有一丝疑问。
更像是命令。
寒寂不知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只得将计就计。
“赐教倒不敢当,还望手下留情。”
女子坐下,说道:“阁下过谦了。”
二人持子,对局开始。
她的棋法十分诡异,步步走险,断点奇多,混不顾围棋的要领。
偏偏这等奇怪的下法,和寒寂的棋乃是一路。
于是二人一开局,便是不做活,不连接,直接对杀。
良久,女子开口道:“不知是乾坤教教主,多有冒犯。”
道歉的话,无一丝道歉的意思。
寒寂一惊,不知自己怎生暴露了身份。
寒寂的棋几乎已是天下无敌,但着实并不出名。
只得问道:“看相?”
女子道:“何必装傻。”
寒寂只得再次露出招牌微笑。
少顷,她难得的解释道:“习武之人多半腰间带着佩剑,似教主这般系着玉佩的倒是少见。”
寒寂皱眉:“又是如何知道我是习武之人的?”
自己长得不像啊,寒寂自嘲。
只听她说:“若非习武之人,怎能破得山下的阵法?”
寒寂轻笑。
他上了余杭山,完全是因为山下那个奇异的阵法。
他师出阵法世家,对这种阵法却是见所未见。
一时心生好奇,便破开上了山。
不想这个阵法,却是一个身无寸铁的女子所布。
寒寂无语地考虑了半天到底称呼她为什么,终于问道:“小姐师承何处?”
她说:“无师承。”
“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冷凝殇。”
寒寂笑,想起关于这个名字的各种说法,传闻果然不假。
双方公认棋已下完,不分胜负。
凝殇问道:“教主是否要进宫与皇上下棋?”
寒寂答道:“小事一桩,居然下了圣旨。”
凝殇淡淡地说:“皇家之人哪个不是如此。明知不会真心同他下,还要如此。”
寒寂轻笑:“江湖上于武林盟主正争得火热,人心起决定作用,不能得罪于皇家,此棋赢不得。”
转身下山,凝殇稍作犹豫,旋即对寒寂说:“尊师,天灵道人可好?”
寒寂眸光微微一淡:“师母身患绝症,不治而死,师父自然,不是很好。你与我师父很熟?”
“若是不熟,又怎会认出你来。”
凝殇皱眉,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
寒寂轻声问道:“凝殇?”
她看向寒寂:“你,刚刚说,师母?”
寒寂颇觉奇怪:“师父在两年前过门的妻子。怎么了?”
凝殇摇头:“没事。”
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寂,你爹爹,可是赵尚书?”
寒寂笑了笑:“正是。”
又忍不住开玩笑道:“凝殇如此‘渊博’,可以到户籍部帮忙了。”
冷凝殇接道:“新官上任,那定是要先拿教主开刀了。”
一路无言。
进了宫中,发现已是一片寂静,原来众人都已到齐。
门口侍卫报上二人的名字。
举座皆惊。
一惊容貌,二惊年龄。
冷凝殇的美虽然举世皆知,但一见之下,仍是惊艳无比;
而寒寂,身为男子,也简直可以“艳绝六宫”了。
寒寂看着皇帝目瞪口呆的样子,开口笑道:“皇上何以如何惊讶?想臣该是一个老而不死的老头子么?”
钟义诀轻咳几声,看向冷凝殇。
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凝殇冷冷地看向钟义诀,把手里的棋盒扔向了钟义诀。
钟义诀会些武功,堪堪接住,盒子上写了三个大字:
“玉子棋”。
玉子?狱子?
棋?冷璃的字,棋?
冷凝殇够聪明。
钟义诀苦笑,对身后的礼官说:“传朕旨意,大赦天下,无重罪者,皆予以释放。”
一干人跪下,高呼万岁。
寒寂和凝殇都坐着。
冷凝殇见了,忽然生出“知己”之感,原来这天下,并非她一个人敢“大不敬”。
寒寂笑笑,冷凝殇的胆子,倒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