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三月,吴侬软语的季节,暖气一阵一阵的扑面过来,游人都醉了心。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台上浓妆的花旦,一举手一投足似乎恰到好处,深入人心,座下人人沉醉其中。
夜色氤氲的安吉城,显得分外惬意,潺潺的流水,经过畅音阁下的走桥下,生涩的让人觉得微有凉意。
正红色的纸灯笼,三个一串的挂在桥廊上,映衬着青色的石板路,发出微微的红光。
桥廊上方的楼阁上,一把梅花错落的纸扇,随着曲调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红木的桌板。
“孟先生,这曲儿,可还合您心意么?”
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询问道。
“蔡老板,你们锦祥班的实力就如此而已么,这一曲牡丹亭唱的虽然平韵押仄,但是毫无杜丽娘的半点神韵。这一折子后媾,算是毁了大半了。”
蔡老板的脸上顿时汗渍微沁,
“先生说的是,像先生这样的大家,自然看不上新来的小花旦了。”
“我这就给你去请锦祥班的台柱。”
蔡老板后仰给后面的跟班比了比手势,颤颤巍巍的退下了。
从始至终,扇子的节奏都没有受到谈话的影响,有一点紊乱,扇面慢慢的收起,一个长衫大褂的
男子,薄唇微抿,分明的轮廓分外的英气逼人。谁都知道,他就是这个安吉城参将孟佑云的独子
孟晋城,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少将的头衔,少年得志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过分。然而就是这么一个
战功赫赫的少将,除了听曲儿,再无其他爱好。锦祥班是刚刚进城的戏班,讨好了这位爷,以后
的日子才能好过。
一幕邂逅,又一幕开场,这时天上应景的下起了小雨,飒飒小雨中,一个蓝色衣衫的小生从幕后
走出,“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小姐可好?”。
旦角微微的低头,不语
“则把云鬓点,红松翠偏。小姐休忘了呵,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
了片,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妆容细致,却也掩饰不了这张粉饰后面那张精致的脸。一个回眸,都似乎要惊艳了这般岁月。
台下微微的躁动了起来“听说这就是锦祥班的名角台柱,叫纪梦生。他演的小生那在昆阳城
也是首屈一指的。”
“是么,难怪,不仅身段好,而且唱腔也是可圈可点啊。”
小姐姨太太们更加按耐不住,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台上,宜喜宜嗔的面庞,让人忍俊不禁。
廊台上的扇面猛地击落,心思仿佛已经不再自己身上了一样。随侍的人,俯下身子
“少将,不早了,该回府了。”
座上的人,沉默许久,随而说道
“去后台。”
说完一拂袖子转而而走。
后台是个面积不大的小走场,刚一进门浓重的胭脂气味。随侍的人不禁捂鼻蹙眉。
孟晋城,径直走向还在忙着安排人上去的蔡老板。
“哟哟,您怎么来这里了,这里乱的很,您有什么事让小的知会我一声不就行了么。”
蔡老板怯怯的不知这位爷又有哪里不满意了,难道连纪梦生他都看不上眼么。
“刚刚下台的小生在哪里,我要见他。”
蔡老板猛地一舒气“你说梦生啊,他还在廊前,您呢,先去雅房等他,我这就给你去叫。”
蔡老板叫了一个小厮,将他引上了楼。
刚下台,纪梦生,收了收水袖,说道“刚才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掉了很多,这种错误下次不要再犯了。”
旁边的小花旦,偷偷的瞄了瞄纪梦生的脸“知道了,师兄。”
“师兄今晚又是满堂彩,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师兄这样的人气。”
“你呀,少偷懒,少偷吃,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一边谈笑着,一边去解衣服的扣子,刚拿下帽檐,蔡老板就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梦生快快梳洗一番,有大主要见你。”
纪梦生懒懒的擦着脸“知道了。”
“这个可是个大主顾,你别给我得罪了,要不是你得罪了昆阳的萧司令,我们整个戏班用得着搬来
安吉么,你可给我警醒着点。”
,擦洗之下,精致的面孔一点点的显露出来,眼角微微上翘,一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
慵懒的不屑着“若不是我锦祥班也不能唱到今天。”
蔡老板顿时脸色一红,语气也显得恭敬了起来“没了你咱确实唱不了戏,但也得把台子搭起来了再说啊。”
纪梦生目不斜视的看着镜子,拿下头套,换上长衫
“知道了,他在哪?”
“哎哟我的小祖宗,二楼雅座,左转第三间。”
“师傅,那我呢?”小花旦不甘心的问道。
“你呀,你给我唱的毫无生气,明天罚你不准上台。哼。”
小花旦冲着蔡老板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钱串子,哼。”
闲茶已经喝完了一杯,随侍的人故作生气的问
“这等了老半天了,人还来不来了”
领路的小厮,脚都快发抖了“这个,这个,小的再去问问,问问。”说着拿起袖口抹了一把冷汗
,不知怎的,站了着一盏茶的功夫,座上这位爷真的是气势逼人,天生有股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
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
素衣长袍的纪梦生,对着孟晋城微微点头,孟晋城也不多说
“你唱的很好。”
随侍的人,打开了桌上的锦盒,里面是三十串袁大头。
“无功不受禄,若只是刚才演出的打赏,未免太多。”
纪梦生不卑不亢的答道。
孟晋城微微一笑,挑了挑眉“不动于金钱,很好。这钱,是我请你去柳公馆唱堂会的定金。”
梦生心下略诧异。
“刘老爷是我父亲的至交,身在盛昌城,因为是在异城,所以定金格外的高些一共三天三场。不知你意下如何。”
纪梦生,沉默了许久,就要推辞之时,蔡老板从后面冒出来,“去,一定要去,只是我们梦生
那可是台柱子,这他不在,我们锦祥班唱不了戏啊,这损失,”说着鼠眼上下打量着锦盒。
孟晋城心明肚白“损失我们来承担,稍后就有另外三百大洋送到。那这事就这么成了。”
抱拳一礼“纪老板,我会派人送你去盛昌城,到时候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