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喝着上等的玉露阳春酒,聊着各自的所见所闻,谈的是风景山水,猜的是字谜和脑筋急转弯。不知不觉中,我喝得伶仃大醉,呕吐不止,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楚公子和秋大哥已经不知去向。
接下来的几天,为了吸引客人,不让生意落下,我提高了题目的难度,凡是能答得上来的人,一律赏银十两。
我还在花厅里准备了棋牌,供大家娱乐,不知不觉中,我把这变成了一艘赌船,成了纸醉金迷的地方,大家都拿钱赌我的字谜会不会被人猜出,就像玩六合彩一样,越玩越痴迷。我多次告诉自己,要克制一下,别做伤风败俗和破坏社会风气的事,所以我尽量出写文化含量高的题目,绞尽脑汁回想我在二十一世纪学到的知识,把能用和该用的都用进去。
夜里,跟以往相同,生意很好,能答题的人却没有一个,也许是我出的题太怪异了,有时候,我确实很无聊、很孤独、很无助、很想去死,我每晚都无法安睡,感觉没有一丁点的安全感,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越来越恨沈清风,怨他不该害我这样伤心难过,我恨不得能马上见到他,给他几个耳光,叫他不敢再骗我,但是,我们已经没有理由在见面了。
船上除了刘总管,还有一对负责撑船和做饭的船家夫妇,两名小二兼打手,枯瘦如柴个子又很高的叫廖帮武和看去傻憨憨脑袋尖尖的叫小四,我身边有一个粗使丫鬟,也是萧老板为我聘请的,因为她长相很特别,两颗眼珠分的比较开,又是八字眉,身材较细小,长得一点也不漂亮,所以我们都叫他虾虾,她和我差不多年纪,平日不爱说话,很害羞,做事却很认真,凡是都做得很周到,加上我,船上一共有七人,只要是夜里没事,我就会把他们都叫到一起聚聚,大家勾肩搭背地喝酒聊天,划拳赌博,夜夜都不停息,我和他们混在一起,慢慢地,几乎要打成一片,我从没有把他们当下人看待,就像自己的亲人,次数多了,他们对我也不再拘泥,小四和阿力对我也是放肆地嬉戏,毫不忌讳什么。我尽量放纵自己,情愿和那些人纸醉金迷,也不要有一刻的安静,我害怕安静的时候,害怕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一个不该想的人。
我常在寂寞的时候追问自己,我为什么要这样堕落下去?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我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这样放荡的女子,为什么要亲手毁了自己?我走了这条路,以后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萧老板不是傻子,他会跟我合作,那是他看中我够淫、够贱!仔细想想,现在的‘黄昏亭’又和外面的青楼有什么区别?
我也想找个能依靠的人,有个安生的家,过一些平淡的日子,可是,我的心,已经不知去向了……
夜凄凉如水,我的心更是冰冷空虚,好怀念在花满楼的日子,那里有姑姑,有蓝衣,有……辰逸,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道我们就要从此失去联系了吗?真想再见到你,或许,你是最合适我的人。如果你我有缘,如果你能再找到我,我便真的一心跟了你,和你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辰逸……辰逸……
今晚下着雨,来的客人不多,听虾虾说,花厅里寂寥地坐着三五位客人,这两天,我出的题都被同一个人答出来,赏钱全被他一人领了去,奇怪的是,这人要的只是钱,却不与我相见,每次都是从刘总管那里拿了钱就走,好像赶着救命似的,我告诉刘总管,倘若这人再来领赏,我定要见他一面,他若家庭真有困难,我会尽我的能力相助,只求他别再破坏我的生意。
我出的题几次被他答了出来,其他客人都觉着没希望,慢慢地失去了兴趣,我原以为,能答出我问题的人一定是个有学识有文化、又有深度的文人墨客,可听刘总管说,这人是个出了名的不孝子,他每次在这领了赏钱根本不是用于得当之处,而是拿到赌坊去赌,每次都是输得精光才肯离开。
真是太过分了,我心里的怒火骤然而生,这么好赌的人我还是第一次遇上,竟然游手好闲,将心思一股脑地放到赌博上,哎!世界上有两种人必败,一是过分好色的男人,二就是过分好赌的人,只是这个烂赌鬼为什么偏偏要来搅合我的场?
他老指望在这赢钱,那我怎么办?我难道就给他一个人送钱?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我原本没指望能被几个人答出来,这只是为了吸引客人而已,要是每天都被他答出,一个月下来我岂不是要连本钱都赔进去了?
怪不得这几天客人少,感情是他捣的乱。这赌鬼竟然能答出我的脑筋急转弯,看来他已经摸清了答题的套路,这赌鬼也甚是聪明,不好对付。
我决定约他相见,会会他,他是继楚公子之后,第二个能答出我难题的人,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货色。
次日黄昏时分,刘总管匆匆上楼抠门,在门口喊道:“陈姑娘,那赌鬼又来答题取钱了。他拿了钱,当场在花厅里跟几个客人赌了起来。老夫请他上楼与姑娘商谈,可他断然拒绝了。”
“什么!”我手里拿着梳子,听到赌鬼又上门的消息,气得将手中的梳子狠狠地甩到桌子上,梳妆台上的首饰瞬间被打得七零八落,散了一桌,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但是,我这样摔东西给谁看呢?刘总管听了不是要误会,认为我在责怪他吗?
实在是过分至极,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说道:“他不来就算了,辛苦你了,刘总管,你先下去吧。”
为了不让生意每日愈下,为了不让我辛苦挣来的银子一叠一叠地打水漂,我只好破了自己的规矩,露脸跑到花厅,会会这个赌鬼。
今晚来的客人也不多,屈指可数,我走到花厅,他们都为我的出现而惊讶,大家狂欢不止,都放下手中的酒器,跑到我身前跟我献媚。
我越过这些人,走到烂赌鬼背后,他竟然还是背对我,只关心桌子上的鱼虾蟹。
他一身青布长袍,身材挺拔如松,青袍下露出一只穿着白布长靴的脚,高高地踩在他身旁的方凳上,看他此番背影,我心中的怒气更胜了,这可恶的男人,拿我的血汗钱这样浪费,实在是不值,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忍不住怒言道:“我来跟你赌一把。”
也许是那个‘赌’字吸引了他,他马上回过头,笑容满面地对着我,我顿时愣住了,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程远这个不孝子!我们曾在雨夜中有过一面之缘,但是,他现在见到我,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丝毫不感到惊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此处的灯光明亮,我再次仔细地打量他一番,他笑脸相迎,一步步走近我,他宛如剪水的双瞳,放发出无数光芒,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他一人站在舞台中间,绚丽登场,呈现在我心中,他背负双手,小嘴微翘地说:“你跟我赌什么?”
眼见这张俊俏熟悉的脸蛋,差点没把我的魂都勾去了,但想起程母的痴盼,程景夫妇的苦楚,我心中燃烧的热火,马上泯灭了一半,这人根本就不值得我崇拜,不值得我泛痴,我马上收回视线,低头扫视地板。
程远抖抖手里的一叠银票,得意地晃晃脑袋,看来他今天手气不错,倒是赢了些钱。
不管他手气怎么样?为了我的血汗钱,也为了替程母教训他这个不孝子,我怎么都得跟他赌一把,“你敢是不敢?”
“笑话!”程远扯着嗓门喊着:“我要是怕你,我就不是男人。”
“好,那我跟你赌三个条件。”我当这所有宾客的面,将我们的赌注说了一边:“如果你输了,你要无条件服从我,替我做三件不违背仁义道德的事,如果我输了,你手上有多少银票,我付双倍,”
“你可知道我手上要多少钱?”程远抖抖手中的银票,又在我面前晃了晃。
“呵呵”我忍不住笑笑,我当然知道他有多少钱,“区区八十两,十次我都输的起。”
程远见我笑了,便又提出要求说:“这不公平,我怎么知道你要我做哪三件事?要是你故意刁难我,我不是很吃亏,不如这样,如果你输了,你要做我妻子,如何?”
我顿时生疑,他不是不喜欢女色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我?好色又好赌的男人就更可恶了,“你还没赌就想到输了?我说过,我要你做的三件事绝对都是为你好的事,既然你怕吃亏,那我就豁出去跟你赌一把,你要是真的赢了,我便是你的。”
“好!”在场的人顿时起哄着。
程远得意地笑着,似乎很有信心的样子,看他得意的样子,我心里更加不平衡,一时气不过的我,脱口而出道:“你先别得意还是赢了我再笑不迟!”
我的回答赢得满堂喝彩,众人都等着看我们的笑话,个个摩拳擦掌地拍手叫好,扯着嗓子笑着。
赌博这东西完全是靠运气,有赢自然也有输,程远现在赌鱼虾蟹手气好得不得了,他正旺这一手,我若跟他赌鱼虾蟹,赢的机会肯定不大,所以我必须换个赌法,要跟他些特别的东西,“桌上的鱼虾蟹我不会,我要求赌其他的。”
“你要赌什么便赌什么。”程远毫不考虑就答应了,好像赌什么都难不倒他似的。
有时候真觉得他是个斯文败类,看去一表人才,又有学问,但是他的品行实在让我看不惯。
我定了定神,真不知道赌什么好,我没有赌过,甚至连麻将都没碰过,什么都不懂,更不会出老千,天呐,我现在要拿什么来赢他?思前想后,我都找不出合适赌法,所有的人都望着我,等我发话,我若是再不说出个赌法,就要闹笑话了,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我们赌单双。”
我知道我赌的东西太普通了,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以为我能出什么难题呢,不过这是我唯一知道的赌博,别的我根本就不会。
我对着身旁的刘总管道:“刘总管,请你拿一杯红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