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和喜鹊同属鸦科,但一直以来境遇迥然。钻牛角尖的陆先生某一天忽发奇想追个究竟,遂有以下这份调查。
1、痕迹调查
从现存资料看,两鸟如何形成目前之境遇尚缺乏足够证明,但陆先生认为“鹊”有“喜”之光环要早于“鸦”被“乌”之恶名。
第一,《诗经》中有“鹊巢鸠占”的成语出处,这鸠虽非鸦,但足以说明鹊巢是个好东西,否则鸠占它巢干什么?
第二,从民间流传极广的“鹊桥”(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鹊衔接成桥)的说法可以看出,那“鹊”似乎老早就以正面形象出现了。
第三,宋之问的《发端州初入西江》中有“破颜看鹊喜,拭泪听猿啼”;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灵鹊报喜》也描写了当时的场景:“时之人家,闻鹊声皆为喜兆,故谓灵鹊报喜。”如此说来,鹊之受宠在唐宋间已十分地被人认同。在这种理念的支持下,于是就给鹊涂上了一系列的光环:说人有好名声叫“声誉鹊起”;连文人骚客常用的词牌都沾“鹊”字边:鹊桥仙,鹊踏枝。
第四,“鸦”字虽加“乌”,但关于它的记载实在是少而又少。白居易《东南行一百韵》云:“绣面谁家婢,鸦头几岁奴”,“鸦头”即“丫头”,为何要写成“乌鸦”之“鸦”,大约也是因为“丫头”地位低贱之故。仅此而已。至于后来那英国人弄进来的毒品叫“鸦片”,则更使“鸦”雪上加霜。
2、身世研究
假想一:对待权贵的态度。话说某一天,某著名权贵为庆贺老年得子,特广邀宾朋,架势盛大。鸦和鹊也同时被邀。席间,好话成箱,恭维话成箩,特别是鹊,叽叽喳喳说尽好话,什么“看额头,前庭饱满,定是平步青云路,先登白玉堂”,什么“看眼睛,火眼金睛赛过孙大圣,坏人肯定无法逃生”,什么“看皮肤,雪里透白比过观音,富态赛过如来佛”;那富贵子闻此好话,突然大大地响响地放了一个屁,鹊见之,连忙又赞道:“依稀乎丝竹之声,仿佛乎麝香之气,闻之不胜馨香之至。”主人真是大悦,好好地把宾客们招待了一番。
且说那鸦,他是天生的直性子,直肠子,脑子拐不了弯。见大伙异口同声说奉承话,于心不忍,就说了一句真心话:这孩子要死的。不要说主人,那些宾客闻此言都大惊失色,这死鸦,什么话不好说,偏说“死”,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条基本规律,但也不好这样直说啊。不用说,那鸦被主人毫不客气地赶出家门,鸦的坏名声于是也传开了。
假想二:动物大会上的遭遇。某天,动物界召开n届代表大会。代表们分哺乳类、鸟类、爬行类、两栖类、鱼类、昆虫类、甲壳类等十大界别,鹊和鸦有幸被选为鸟类的列席代表。这次大会的中心议题是:整顿动物界的作风,端正思想,体恤下层,并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谁都知道,这几年动物界的风气不太好,领导层狮子老虎不团结,中层狼狈狐搜刮民脂民膏,弄得下层狗猪牛苦不堪言。在小组讨论会上,列席代表鹊充分履行自己的职责,畅所欲言。鹊代表指出:我们和正式代表们一起听取了大会的报告,备受鼓舞,信心十足,干劲倍增;鹊代表还强调:我们认为这一次动物代表大会真正是开出了新的气象,对动物王国今后几十年的发展和建设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鹊代表再呼吁:我们希望通过这次大会,能使我们动物界彻底消除不平等现象,倡导动物界和睦相处,提倡上下级民主相待,以崭新的姿态迎接新世纪的到来。鹊的发言得到了代表们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也得到了动物界高层领导的充分肯定。据《动物日报》后来的报道说,鹊自此后被重用,并一直担任对外亲善的形象大使。
然而,鸦却难改本性,他知道这次大会的重要程度,于是他事先做了充分的精心的准备:走访了大量的下层群众,掌握了许多坏鸟及其他坏蛋们的犯罪证据,列举了亟须改进的几十个问题。因为有理有据,鸦的发言自然也有掌声,但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下,这可怜的几掌都来自基层的代表。但鸦的发言仍然引起了很大的震荡,高层们非常不高兴,认为鸦是在给动物界的大好形势添乱,并将鸦在会议中散发的材料悉数收缴,同时大会主席团临时动议,取消鸦的列席代表资格,鸦在会议期间及回程的费用一概自理。自此后,鸦的名声前就加上了“乌”字,乌鸦成了世界上最不受欢迎的鸟。
据《动物王国导报》一位同情鸦遭遇的资深鸟记者透露,虽然鸦的智力颇高,虽然鸦工作也勤奋(捉虫子一点也不亚于其他鸟),但这些年来,鸦的境遇一直得不到改变。
附骥尾:这篇调查发表后,陆先生料定有两种反映:一是鸦们感到有人惦记着他们有些自慰;二即鹊们会大怒或不屑一顾:“瞧,瞧,这张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