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天津市举办第一届月季小姐评比,请我做评委,我坚决拒绝了。1993年3月,《特区文学》的主编请我去深圳做东方小姐评选的评委,我又拒绝了。理由很简单,窃以为这些如火如荼的选美活动大多出于经济目的,属于商业活动,劳民伤财。我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甚至还会挨骂。
美是一种审视角度,一种感觉,一种自然,一种清静。热热闹闹地在大庭广众之下选而出之的美,必定要有技巧,有表演,有运气,还有声、光、电及诸多因素的成全。这本身似乎就不太美了,至少美得不够纯粹。自知这观念失于偏颇,几近迂腐。好在选美对我来说就像我对选美一样无足轻重,随便想想,未加深究,一闪而过。
1993年5月,天津市举办第三届月季花节,同时评选月季小姐,搞得轰轰烈烈,我仍能保持听而不闻,视而不见,选美与自己相距十万八千里,对其本质所知甚少,何必操闲心,说闲话。后来不知是月季花戏弄我,还是命运戏弄参加选美的小姐,当月季小姐的评选进入决赛的时候,由于一条无法拒绝的原因,即组织此项活动的是一个朋友,几乎是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到现场,推到评委席上。理由是这次选美“要增加艺术性和权威性”,于是便请来了一些有“艺术性和权威性”的评委,其中还有另一个蒋家人,即美国中文电视台总裁蒋天龙,电影导演凌子风,美籍华人靳羽西等。
我这样被迫亲身参与一番选美,感慨自是不一样。
被选出的月季小姐,可能是参赛选手中比较美的,但绝不是天津市最美的小姐。当你近距离观瞧这些小姐的时候,其中一些优秀者给你的最好印象也只是“还不错”,决没有那种美得迫人、美得能剥夺你的想象力的魅力。也许在日常生活中,作为一个普通姑娘被周围的人认为是很美的,但站在选美的舞台上,人们品评的眼光和标准就不一样了,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征服千千万万个各式各样的怀有各种不同审美情趣的人,这就难多了。
由此推论,所谓“东方小姐”,并非是整个东方最美的小姐,“美国小姐”也不一定就是全美国最美的姑娘,“环球小姐”更不等于是世界第一美人。但这称号的产生又是公平的。谁如不服气都可以报名参赛,一决高低。
站在选美台上,以美比美,美中选美,难有完美。每个小姐的缺陷都被人看得非常清楚,选美实际是很残酷的。参加选美必须先学会笑,而笑是不可能不露齿的,对女人来说,牙齿是很重要的,古人形容美女是“齿如含贝”,“樱桃红绽,玉粳白露”。而我们这些20岁上下的小姐,大多是一口四环素牙——此药现已淘汰,在她们幼年的时候,此药正流行,发烧或有炎症,都用此药救急。此药的其他副作用自不必说,对牙齿的腐蚀却是有目共睹了。脸可以用高级化妆品涂白,唇可以抹红,牙怎么办?既不能化妆,又不能掩藏,一张嘴,红唇黄牙,血唇污牙。
天呀,大煞风景,令人不忍多看。因此,对这些小姐只可远观,不可近瞧。近瞧那明显的外表和内在的缺陷,会让你产生一种怜悯,一种同情。
选美有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就是选手们泳装亮相,展现形体的美。形体很重要,一般的年轻姑娘也不缺乏这方面的优势。但这些小姐的形体只能算得上匀称,漂亮,没有个性,千篇一律。更没有构成形体文化,缺乏内涵,一览无余,因此就没有魅力。正如中国的许多男性影视演员,一脱衣服就惨了,没有肌肉,松松垮垮,再加上不会运用形体语言,缺少形体文化。
尽管如此,展示形体或穿上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表演,是选手们乐意干的,大体上也都能应付下来,不会出太大的纰漏。最惨的是当场回答问题,这要表现选手的精神气质、文化修养、应变能力。没有太难、太怪、太偏的题目,却仍有人说蠢话,说错话,半天答不上来,或吞吞吐吐,语言无味,东拉西扯,言不及义。更莫提简练、准确、机智和幽默了。
文化素质太差,金钱的力量在幕后导演选美活动,可谓商业搭台,美女唱戏,主题是钱,是商业竞争。在色彩缤纷,烟雾腾腾,以及音响的狂轰滥炸中,选美很容易变为选“绣花枕头”,重外表轻气质,重泼俏轻优雅。而这次选美由于有了我这样一位苛刻的评委,恰恰使两位内在素质不错的姑娘沾了光——这件事只有我最清楚,却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这场马拉松式的选美到夜里12时才结束,小姐们有的高兴,有的沮丧。我相信她们中的成功者也未必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能成功,失败者也不一定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商界的大亨们以及领导人上台为获胜的小姐发奖,大厅里却已空空荡荡,只有他们自己的笑容相互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