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如此信任此人?”阿麦顺手抽过一旁的一支竹条,唰唰两下,挽了个剑式,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许慎言轻咳两声,面带倦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这田庄这么大,我又不懂农务,握在我手里,定然也是颗粒无收的,还不如拼个运气。”
阿麦怔了一怔,望着许慎言那瘦小的身影,久久,才问了一句:“这偌大的庄子,就你们姑侄三人?”
许慎言嗯了一声,神色恹恹地去了后院。
阿麦目送许慎言没去身影,这才继续以竹条为剑,舒活筋骨。这一伤多日,经脉受阻,内息不调,这一连几日养伤,外伤虽是好了许多,内息却依旧不畅。不过几个招式下来,胸口一阵剧痛,竹条驻地,一手按住胸口,冷汗直淋。
下学归来的顾珉安见状,惊了一惊,急忙上前扶着阿麦。“阿麦哥哥,你怎么了?”
阿麦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朝顾珉安笑道:“没事!”
言罢,挺直了身子,状若轻松地挽了个剑花,只要不动内力,却也没事。阿麦失望至极。不过,光是这剑式,却让顾珉安惊为天人,乐得直跳脚,拍着小手叫道:“哇,阿麦哥哥好厉害!”
阿麦收了竹条,失笑地抚了抚顾珉安的脑袋,道:“走吧,去看看你姑姑给咱们做什么好吃的了。”
“别嘛,阿麦哥哥!”顾珉安此时心思尚在阿麦的的剑法上,居然没有心思顾上吃的。“阿麦哥哥,你教安儿好不好?”
“你?”阿麦不由低头看了顾珉安一眼,只见顾珉安小鹿般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发亮,不由心头一软,道:“习武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能吃苦?”
“安儿不怕吃苦?祖母说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顾珉安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道。
“人上人?”阿麦神思一闪,喃喃道:“安哥儿心思不小啊,居然要当人上人!”
“安儿厉害了,可以保护姑姑和妹妹,安儿答应过祖母的!”
“瞧不出来啊!”阿麦瞧顾珉安这人小鬼大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
顾珉安正得意的,半点不觉得阿麦的促狭,嘟着小嘴,傲然道:“祖母说了,只有安儿强大了,才能保护妹妹,重掌顾家门楣!”
“好小子……”阿麦笑道,却蓦然灵光一闪,顾家门楣,他终于明白为何得知许慎言姓名之时的那种怪异感从哪来了,安哥儿姓顾,许慎言却是姓许,这姑侄二人却是不同姓的。
“你姓顾?”阿麦问道。
顾珉安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你姑姑姓许?”阿麦又问。
“对啊!”顾珉安应得理直气壮。
“亲姑姑?”
“是言姑姑!”顾珉安显然还不明白什么是亲姑姑。“祖母说了,她不在,我要听言姑姑的话。”
“那为什么你姑姑姓许,你却姓顾?”
“因为我是顾家人,姑姑是花轿抬进来的呀!”
花——花轿?阿麦顿时愣住了,许慎言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尚未及笄,居然就已……不,不,定然是顾珉安太小,记错了罢。可是,有些人家,未及笄便成亲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可是什么呢?阿麦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竟然连顾珉安唤了他好几声都不曾听见。直到顾珉安用力地摇了摇他的胳膊。“阿麦哥哥,你怎么了?”
阿麦怔了怔,不由失笑,是啊,自己这怎么了,许慎言成亲与否,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萍水相逢,她救自己一命,自己寻机报答她便是,旁的,一概与自己没有干系。
虽说这般想着,可是到了用膳之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去审视许慎言。
本朝虽未明文规定女子成亲年纪,但圣宗忠勇孝贤云妃太后曾有手训,项氏皇族公主未及笄皇子未弱冠不得成亲,云妃太后一生拒封皇后,早年与圣宗皇帝出生入死,屡立军功,于朝野上下威信极高,手训一出,满朝文武勋贵竟相模仿,以家中女子晚嫁为荣。所以,哪怕是民间女子,成亲也大多较晚。
且看这许慎言,小小的脸庞尚算清秀,却淡不上美艳,消瘦的身子还未长开,与一般孩童无异。这许家的父母便能如此狠心,将女儿小小年纪就嫁了出去?
“你看什么?”阿麦看得久了,许慎言又不是木头,自然察觉到了。
阿麦被许慎言点破,心中一虚,两耳悄然爬上了两抹嫣红,避开视线,埋头猛吃。
许慎言狐疑地看了看阿麦,却没去刨根问底,只想着早些吃完收拾,早些安歇。
然而,她忙里忙外到深夜,总能感到阿麦若有若无的视线跟随着她。许慎言皱了皱眉头,想了想,索性奔到阿麦跟前,问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阿麦没料到许慎言有这么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期期艾艾道:“没,没有啊!”
“没有?”许慎言紧锁眉头,疑道:“那你这一晚上的干嘛老盯着我?”
“谁盯着你了!”阿麦不由脸上一热,反驳道。这,这像是女孩子说的话么?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真真的是不知羞!
“真没有?”许慎言眨巴着眼,黑亮的眸子一闪一闪的,阿麦竟不敢直视,垂了眸,道:“没有!”
“哦!”许慎言狐疑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道:“我睡去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阿麦见许慎言转身欲走,下意识地唤道:“阿言!”
“嗯?”许慎言回首,望向阿麦。
“你和顾珉安……”阿麦望着那黑亮的眼睛,想问的话却再也问不下去了。
然许慎言向来心思较密,见阿麦吱吱唔唔,又提了顾珉安,心中咯噔一下,隐隐不安地看着阿麦。
“没事了,你早些歇息!”阿麦最终却没能将话问出来,竟是吱呀一声,将房门一关,将许慎言隔在了门外。
“这……?”许慎言望着紧闭的房门,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愣愣地吐了几个字。“有病呢吧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