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谁啊。”一个猥琐的声音响起,“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打扰本管家饮酒。”
随即,一个胖子拉开门闩,把头探出门外。
他还未看清来人,便被人抱住脑袋往外扯,不由心中大慌,一声尖叫就要出口:“有刺...”
“大哥,是我。”沐易摸了把脸上的雪水,急忙道。
“老二,是你啊,差点把我吓尿了。”岳霆挣开自己的脑袋,“你这是干啥啊,我正跟姐妹俩饮酒赋诗呢,要不你也一起来?”
跟俩丫鬟赋什么诗,沐易无奈地摸了摸额头,“我这有极其要紧的事,咱们赶紧去商议商议。”
“知道了,”岳霆点了点头,回身嘱咐了几句,便披上厚实的羊毛披风,随着沐易去了大堂。
“二弟啊,啥事这么急火火的。今天可是元宵佳节,我正准备把那俩丫头灌醉,然后....嘿嘿嘿。”
“太子来找我了。”沐易对他实在无奈,只得开门见山。
“嗯,这雪夜确实是个私会的好时候,他跟你说啥了。”
沐易翻翻白眼,还私会,这词用的。他无语道:“其他的也就罢了,无非想我支持他,不要去帮二皇子。可萧紫晨投靠了他,把我吓得委实不轻。”
“什么!”岳霆一拍桌子,猛然站了起来,“我早就说这丫头心思不正,这下可黄瓜掉到粪堆里--不是屎(死)也是屎(死)了。”
“大哥莫慌,我听太子的意思,这萧紫晨只说了帮他报仇之事,倒没有告发咱们倒卖兵器的事情。”
“还算那丫头识相,”岳霆气呼呼的坐下道,“真是狗咬吕洞宾啊,你好心帮她,却又被她连累。你啊,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大哥你也莫气,太子说萧家灭门之事的幕后指使就是二皇子。或许紫晨想寻二皇子报仇,病急乱投医,就去找了太子。只要不告发我们的事情,她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
“你还帮她说话,”岳霆白了他一眼,“就算幕后主使是二皇子,你能扳的倒?太子无非是想让你为萧紫晨报仇,跟二皇子作对,把你拉到他的破船上。太子这一招够狠啊,明知是阳谋,你还不得不上当。”
“是啊,”沐易点头,“她既然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报仇之事再别提了。”
“希望你能做到,”岳霆撇嘴道,“看来我得抓点紧了,早些把咱这些家产转移到五十万大山中去。现如今,你看似官居一品,贵不可言。可其实是针尖上跳舞,一不留神就死无葬身之地。”
沐易心感其然,又与岳霆讲了些太子说过的话。俩人商议半晌,觉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二人也算是修行之人,别的本事没有,脚底抹油最是擅长,倒不怕真有性命之忧。到后来就叫人上了一桌酒菜,开始推杯换盏,权当借酒消愁,及时行乐了。
雪,一直下到三月。这年开春比往年晚了两个月。大夏国的粮食主要是冬小麦。秋天播种,冬天出苗,春天抽穗,夏初收割。大雪本来有利于小麦过冬,可这场雪灾实在太大,麦苗大多被冻死冻伤,无数麦田绝收。
到了五月份,上年的储粮吃尽,新粮又没有。全国各地都开始闹灾荒。夏皇不得已下令开仓放粮,才勉强支撑住局面。
百姓遭灾,一些商号却乐开了花。这些商号与贪官污吏合谋,将官仓中的粮食低价买入,囤积居奇,再等官仓放尽,百姓无粮时,再高价放出。一进一出,利润高达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沐易虽为百姓着急,可他是武将,不好插手官府之事,只能尽量多开些粥场,为来京的难民提供果腹之物。
这日傍晚,沐易在府中安排好明日粥场的用度,就闻门童来报,茹伊与萧紫晨前来拜会。
沐易听闻茹伊已经回京,喜不自胜,忙不迭地赶到院门,将二人迎入客堂。
萧紫晨年后再也没来找过沐易,他也不喜萧紫晨的为人,只对茹伊道:“你下乡收租,为何现今才回来。可是被大雪耽误了行程?”
茹伊今日穿了件对襟薄棉的短袄,下身一条厚棉裤,脚上一双大头鞋,脸上风尘仆仆,不施粉黛,一看就是刚出远门回来:“开始是因为大雪封路,后来兖州百姓闹粮荒,我就留下接济难民了。”
沐易为她拂去头上散落的杂草,心疼道:“这些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家哪忙得过来,你早跟我说,我叫岳霆去帮你啊。现在兖州的粮荒好些了吗?”
“没有,”念祎略微避开了沐易的手指,叹道,“今日我便是为此事而来。如今一些黑商与贪官勾结,将官粮囤积了起来。这才致使各地粮荒,兖州府都快撑不下去了,你如今贵为大将军,能想想办法,惩治惩治他们吗?”
“这算是我为你所做之事吗。”沐易笑道。
“不算,不算。”茹伊赶紧摇头,“如今百姓受苦,我等自当尽心帮忙,现如今,‘冉升昌’中的存粮,早已分发殆尽。”
沐易叹道:“惩治奸商恶吏的折子,每日送到宫中的不下百件。皇帝也早下令严惩屯粮之人。可利令智昏,商人逐利。百倍的利润足以让他们冒着杀头之罪铤而走险了。很多大商号又与朝中大臣有来往,官府没有足够证据也不敢去抓人。现在明面上的黑商基本打尽,暗地里的勾当却禁而不止啊。”
“沐哥哥说得对,”萧紫晨插嘴道,“此次小妹就是为了此事而来。我已经查到了 ‘禄百源’,‘福合生’,‘寿永安’三家商号私屯官粮的罪证,就等沐哥做主了。”
眼见萧紫晨不是为灾民考虑,还是想着报仇,他心中愈是不喜:“那萧姑娘直接将证据交于官府即可。我只是统军之将,又非官府中人。”
萧紫晨见沐易态度生硬,眼圈泛红道:“这三大商号根深叶茂,与朝中大臣来往颇多。若无人施压,即使有证据,官府也不敢随意去拿人。”
沐易冷哼一句:“既然如此,姑娘何不去找太子殿下,想必殿下金口一开,萧姑娘的大仇便立时得报。”
萧紫晨看沐易屡次出言挤兑,忍不住掩面轻哭,茹伊急忙起身安慰她。
“我知道你怪她去找太子。可她也是报仇心切,只是想换取太子的支持而已。她若是将我等与二皇子私自买卖兵器的事情告于太子,太子早就乘机扳倒二皇子,帮她报仇了。她还不是顾念我等,才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走这捷径吗?”
沐易听后细想一番,也确是如此。如果太子知道二皇子私自买卖兵器,还私养府兵,就可以直接告到皇帝那里,二皇子必定会被贬黜流放,甚至处以极刑。他的党羽也会被尽数剪除。不论是沐易,茹伊还是三大商号,都不会幸免。
沐易本就心软,刚才不过心中有气,才出言略重了些,又听茹伊此言,心中竟有些愧疚,叹声道:“此事关乎我等安危,不得不防啊。紫晨,我也是一时冲动才出口重了些,你莫放在心上。”
萧紫晨止住了哭声,犹自梨花带雨道:“是妹妹不好。我既已相求于哥哥,又去找太子做甚。那日太子将我打发回来后,我就知道连累哥哥了,这些天都无颜再相见。只是今日有了这报仇的绝佳机会,实在是没办法才想来找哥哥帮忙。等大仇得报,紫晨这辈子都是哥哥的,愿听沐哥任意差遣。”
沐易听她这一顿哥哥地喊,又见萧紫晨样子确实可怜,心软道:“好了,既然我先前答应帮你报仇,就定不会食言。咱们一起商量下对策吧。”
萧紫晨抹了抹眼泪:“不敢多求哥哥帮忙,只需哥哥将这些罪证交到京州府衙便可,想必府衙有了哥哥这大将军出面,定会去三大商号拿人。”
沐易苦笑:“你也想的太容易了。不错,官府定会去拿人。可三大商号自大夏开国就屹立至今,朝中的根基早已稳固。拔出萝卜带出泥,朝中很多人跟三大商号有利益关系,是不会让他们轻易倒下去的。就算有了证据,最后的结果也就是找出几个替罪羊而已。”
萧紫晨急道:“我寻到的都是铁证,官府就算寻私,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实在不行,沐哥就把证据直接交于皇帝。陛下龙颜大怒下,定会将这三大商号满门抄斩。”
沐易摆摆手:“即便如此,你们也为我想一想啊。现在咱们都知道三大商号最大的靠山就是二皇子。我将罪证直接呈于陛下,二皇子怎么想?太子既然知道我会想办法为紫晨报仇,肯定早就安下眼线,等我一举证,就会把这事捅到二皇子那里。”
“二皇子本就生性多疑,再经有心人添油加醋这么一说,我就得跟二皇子决裂。现如今夺嫡之事严峻,稍有不慎,我等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啊。”
茹伊愣了下,叹道:“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