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大伯,深郎与您相交多年,从未求过您一件事,但是这一次,请您务必帮帮我们夫妇!我二人情知今日必死,然而稚子无辜,请带走雪儿和霆儿,我们死而无憾!”林家密室,林家家主林深之妻叶昭眼含泪水,跪在一名玄衣男子面前,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身边还立着一个面露怯意的八、九岁的小姑娘。
男子叹了口气,扶起她道:“弟妹这话太过见外,这两个孩子是你与深弟的骨肉,夜定会护他们周全。倒是你——”“大伯,我意已决,定要与深郎共生死!雪儿和霆儿,就交给您了!”说罢,叶昭将怀中婴孩交予东楼夜,又牵了女儿的手:“雪儿,以后耶娘不在,你要好好听东楼伯父的话,阿娘……”再也说不下去,叶昭含泪转身,拔出腰间双剑,对东楼夜道,“大伯,我们阻拦官兵,你们……快走吧!”
前院,林深站在正厅门外,手擎长弓傲然而立,对面站着成家家主成锋。“深郎!”叶昭来到了林深身旁。“阿昭?!你怎么来了!”林深惊道。“说好的,我们生死与共!”叶昭举剑当胸,警惕地看着成锋。
“贤侄和侄媳真是鹣鲽情深啊!好,我这个做伯父的成全你们!”成锋冷笑一声,挺枪刺向林深。林深也不躲闪,弓开如满月,一排利箭挟着风声直奔成锋面门而来,精妙之极。成锋一惊,猛地撤枪回防,羽箭击在枪杆上叮当作响。此时叶昭双剑已从侧面攻到,被成锋的长子成语格开。成锋反手一枪直取叶昭要害,这边林深再次弯弓搭箭,射向成锋。
叶昭转身躲过成锋的枪,扬手一剑,削下了成锋长子成语的一条臂膀。成语惨叫一声,跌倒在地。成锋微微分神,避得慢些,林深的箭就深深扎进了他的左肩。成锋大怒,喝道:“放箭!让他林深也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一排弓箭手快步上前,隐在盾牌之后,瞄准了林深。
顷刻间,箭矢铺天盖地朝着林深射去。叶昭看到丈夫有难,心神不定,被盛怒的成锋一枪刺在腿上。她顾不得疼痛,手中双剑上下翻飞,砍向周围的士兵,却浑然不觉自己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林深焦急大喊:“阿昭!当心!!”手上抵挡流矢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箭矢失去了阻挡,一一插在了林深的身上。林深怒视成锋:“姓成的!你这朝廷的走狗!我林家若有后人在世,定要你成家血债血偿!”说罢,自箭匣里抽出一支羽箭,将宝弓拉满,瞄准成锋,一箭射去。箭如流星,成锋避无可避,咽喉被射了个对穿,倒地气绝。林深也耗尽了所有力气,倚弓而亡。
叶昭心中大恸,剑法一乱,身上便挨了数枪。她奋力杀出重围,扑到了丈夫身边,抱住他的尸体痛哭失声。成锋次子成论将将赶到,安置妥当自己的父兄,来到叶昭身后:“阿昭。”叶昭抬头,怒瞪成论:“成论!我林家与你成家有何冤仇值得你们如此赶尽杀绝!?”“阿昭,我……”成论想要辩解,却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就听叶昭苦苦一笑:“论阿兄,阿昭多希望回到五年前,成家没有投靠朝廷,眼前这一切没有发生。可是,回不去了。”成论听出了不对,急道:“阿昭!你别做傻事!”可是已经晚了,叶昭横剑自刎,鲜血刺痛了成论的双眼。可怜林深夫妇一生侠义正直,竟落得如此下场。
远处山头之上,东楼夜长身玉立,左手抱着林上霆,右手牵着林上雪,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到铁骨铮铮的七尺男儿竟然红了眼眶。他沉声对林上雪说:“雪儿,你要记住,你的耶娘亲人是被北国皇室和成家之人所害,有朝一日,必要让他们一一来偿!”林上雪沉默良久,这才开口:“大耶耶,雪儿和霆儿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耶娘了?”东楼夜叹气,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雪儿,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义父。现在,想哭就哭出来吧!”话音刚落,林上雪的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下,小小的人儿哭的蜷缩成一团。
许久之后,林上雪止住哭泣,对东楼夜说:“义父,雪儿要习武,为耶娘报仇!”
命运的齿轮,以人们无法察觉的速度开始缓缓转动。
“光和三年,帝疑祁州白马郡大族林氏有反意,遣武威大将军成锋讨之。林氏家主深与其妻林叶氏素有侠名,性刚且直,拒以不忠名伏法。林叶氏托孤南国淡云阁主人东楼夜,偕深与成锋军战,不敌。深以箭射成锋,俱亡。林叶氏亦伏剑亡。其性烈如此,使人嗟叹。”
——《南北演义·北国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