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话语，就那么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来。

当紫桔的魂魄在肉身的上方，俯视着抱着自己痛哭的圣上时，她也突然忘记了，自己最后想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是请圣上饶了那些太医，还是请圣上，记住曾经有过紫桔这么一个人。

不多日，圣上大赦天下，而蓝若凌则身变为司马若桐在老家时所婚娶的夫人，只是一直体弱多病，不能见人。

当一年又过，蓝若凌诞下司马空竹的时候，欣喜万分的司马若桐，在她面前，彻底变成了一个兴奋过度的孩童。

“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你和我的孩子！”

他抱着空竹在地上打转，而她亦笑，只是突然之间，却想起了自己未曾谋过面的另一个儿子，听说圣上赐他名曰”洛翊”，听说圣上对他百般宠爱，听说圣上常许他回蓝府小住。

关于洛翊的一切，皆是由司马若桐一字一语告诉她的，而她，未曾为洛翊做过新衣，甚至未曾为洛翊换过尿布。

说不想，那是假话，可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既然上天让她此刻安心守着司马父子，她也别无他求。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推移，她终究还是挨不过良心的谴责，她不知道紫桔喜欢圣上，自然也就不能原谅自己，竟然平白无故害死了紫桔。

而圣上，也还是经常到陵园里去。他将蓝妃的棺木，放置在了自己的皇陵之内，且不许盖棺。

圣上说，自己要时常与蓝妃说说话，这样她才不会太过寂寞，她的棺木，要等自己死了之后，一同盖下。

圣上的痴情，倒是蓝若凌与司马若桐始料不及的。

二人本以为，皇宫里三千美色，圣上对蓝若凌的宠爱，不过一时，当圣上的新欢足够够好时间足够够长，自然会忘记蓝若凌。

可即便这样，两个人也没有办法将蓝妃再送回去。蓝妃已死，蓝若凌还活着。

而最让司马若桐与蓝若凌担心的事情，终于在两个月之前发生了。

那一日，圣上又去蓝妃的陵寝，与她轻语。因为时间太久，而墓室里又过于干燥，覆盖在紫桔脸上的人皮面具，有一角，翘了起来。

细心的圣上，如何发现不了。

当他轻轻揭下紫桔脸上的人皮面具之后，紫桔的面容，就展现在圣上的面前。

过于震惊的圣上，已经没有词语能来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他没有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居然是另一个人！

当下，圣上就叫人来将棺木盖上。

圣上突然叫人将一直不肯盖上的棺木盖上，这事本就蹊跷。司马若桐散尽千金前去打探消息，却是毫无所获。

惊恐之余，司马若桐与蓝若凌突然想到，或许是圣上发现了那张人皮面具，从而发现了棺木里躺着的，并不是蓝若凌。

思前想后，司马若桐与蓝若凌都无计可施，此刻圣上还没有什么动作，恐怕是觉得大张旗鼓地找人有损皇室威仪，可是私下里，圣上一定不会放过追寻蓝若凌的蛛丝马迹。

正因为如此，一个多月前，司马若桐才会带着儿子前去拜访蓝梓凌。

当蓝梓凌看着与自己的妹妹有几分相似的司马空竹时，他的心里已然一惊。

关于司马若桐与蓝若凌的私情，他并不是完全不知晓，司马若桐来蓝府提亲那日，还是蓝梓凌告诉他，自己的妹妹几日后要参加宫里的选秀。

但蓝梓凌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非但没有因为难产而死，反而从宫中逃了出来，与司马若桐结为了夫妻。

当司马若桐跪地不起，将原委一一道来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长叹了一口气。

都是孽缘。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妹妹，蓝梓凌又如何舍得蓝若凌受苦受难。

与司马若桐再三商议过之后，蓝梓凌决定偷偷为二人打探圣上的消息。圣上的心意，最难捉摸，况且，这还是欺君之罪，就算将司马与蓝家满门抄斩，恐怕也不足以平息圣上心里的怒气。

一番思绪在脑海里翻滚过之后，蓝若凌从司马若桐的怀里起身，怔怔地看着司马若桐。

“若桐，我们为了助我出宫，已经赔上了一个紫桔，万一事情暴露，你的那些部下，后果也可想而知。我们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从没有想过他们的想法……我……我现在，心里满是懊悔。”

若桐用额头轻抵着蓝若凌的，这样的后果，也是司马若桐始料未及的。

“能多做一日夫妻，就多做一日。实在不行，我便以死谢罪。能与你一起做这十七年的神仙眷侣，我也生而无憾了。”

司马若桐长叹一声。他只说实在不行就以死谢罪，可是他的部下，他们的儿子，甚至于蓝家，又该如何，又该何去何从？难道他们就该为司马若桐与蓝若凌的爱情心甘情愿的买单吗？

圣上的意思最难琢磨，而司马若桐与蓝若凌，也就这样一点一点艰难地挨着日子。

话分两头，洛翊这一次趁着生辰，准备在蓝府呆久一点。

清晨起床，外面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洛翊眨了眨眼睛，想起昨日的生辰，即便紫禁城里放了十七朵烟花为他庆生，即便父皇赏赐了许多他爱的诗词孤本，即便有这么多人因为他的生辰而开心欢乐，他还是没有收到小丫头蓝瑾之的礼物，这或多或少让他有些失望。

“咚咚”。

才一大早 就有人来到了他的翊翎苑来。是瑾儿那个小丫头吗？一定是她一大早就来给自己送礼物了吧！

洛翊想到这里，不免有几分激动，慌慌张张地就跑到门前，甚至阻止了意欲为他代劳的贴身小厮小林子。

“瑾儿，是你吗？”

伴随着开门声，洛翊的声音而随之而来。

“洛公子，是我。”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洛翊所期盼的蓝瑾之，而是昨日才被老太太赎了身的秦珂。

“你怎么来了？”见到门外的女子，洛翊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冷冰冰。

“我能单独与您说几句话吗？”秦珂的眼睛若有若无地飘到小林子身上，像是在示意什么。

洛翊却并不吃她这一套，”有话快说，我可没有闲工夫在这里与你废话。”

见洛翊似是即将发怒，秦珂的眼神也就紧跟着垂了下去，细看眼角处，已经有些许银光在闪烁。

小林子最是心软，见不得女生哭，连忙上前来为秦珂求情。

“爷，您就让秦珂姑娘把想说的话说了，小林子不打扰您二位，这就出去。”一边说着，小林子一边往后退着，悄悄替二人将门掩上。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说？”洛翊的声音与先前相比，有了几分缓和。

“洛公子，奴家……奴家喜欢上洛公子了，这辈子都愿意为洛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秦珂扭捏一番之后终于狠下心来，将这一段话说了出来。

“你家主子知道你这份心吗？”洛翊的语气仍是冷冷，再也听不出半分情绪。

“哈？主子？”秦珂显然没有搞明白洛翊的意思。

“我是说，你来我这里献殷勤，蓝瑾之可是知晓的？”洛翊冰冷的目光扫在秦珂脸上，秦珂陡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扑通”一声跪下来，身子已经止不住地在发着抖打着颤。

“奴家，奴家……”

“往后，你没事不要再来见我，有事也别来，我不想见到你。”洛翊嫌恶地看了一眼秦珂，大步走出门去。

在外面候着的小林子，见洛翊满面怒气地走出房间，也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出于仆人的天性，他还是立马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秦珂一个脚软就瘫坐在了地上，但是她眼神里，却露出点点滴滴的不甘心。

“爷，爷，您怎么突然就甩手走了，秦珂姑娘呢？”小林子慌张地问道，他与秦珂算是旧相识，今日秦珂若有若无地在小林子脸上打量，其实是在与他打招呼。

“不过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洛翊不屑地说道，却又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嘱咐小林子，”不过，这件事，你不要刻意在蓝瑾之面前提及。”

洛翊倒不是担心别的，蓝瑾之最是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若是她知道了今日这场风波，指不定会闹出怎样的事情。

洛翊正在蓝府的梅园里闲逛，此时已是深冬，空气里早已进有了凉薄的意味，只是平日里，房间里都烧着炉子，衣服也是顶厚实的，还算是暖和。

“翊哥哥！”耳畔突然传来了蓝瑾之急切地呼唤，咋咋呼呼，却处处都透露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洛翊展眉一笑，俊俏的脸颊上开出了一朵惊喜的小红花，他倒是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蓝瑾之。

“人家想翊哥哥了嘛~”蓝瑾之轻轻地笑着，吴侬软语的撒娇神态，让洛翊心里一酥。

“呦，难为你还记得我，那我的生辰的贺礼呢？”洛翊伸出一只手，不多废话，像是早就想到洛翊会这样一般，不屑地冲洛翊轻哼了一声，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