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后,羲儿一连几天没看到虎子的身影,本以为虎子是清白的,是为了救人才伤害陈三,只需去衙门说说清楚就没事了,可谁知却突然没了下文。
临近八月,天气燥热不堪,屋子里的虫蚊也多了起来,杨氏的身子渐弱,每天卧躺在床,羲儿的身子也在康复中,一时间,祈君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洗衣,做饭,打扰屋子成了祈君每天的必修课,偶尔,羲儿也会强忍着背部的蓄痛来帮帮忙,除了做家务和照顾娘亲,羲儿和祈君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打听虎子哥的消息。
一连数十日,除了知晓虎子哥被衙门扣着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消息传出,难道虎子哥就这样受冤入狱吗?那个陈三到底给了县爷什么好处,县太爷居然不开堂也不审理就给虎子哥定了罪扣押起来,羲儿坐在堂屋的门坎上,越想越难过,虎子哥是为了我和祈君姐姐才打人的,现在虎子哥有难,怎能坐视不管?羲儿无力的倚靠在门框上。
良久,院庭外传来一句呼声。
“羲儿,羲儿有消息了。”祈君一路从县城小跑回来,待跑到羲儿面前,早已气喘吁吁不已。
羲儿上前扶住祈君,眼睛如柚子般圆睁,问:“是不是有虎子哥的消息了?”
祈君捂着急速跳动的胸口,调了调整呼吸,道:“对!前几天我到衙门求了一个差爷帮我打听虎子哥的消息,刚刚那个差爷捎来信儿给我说,明天上午县大人要重新审理虎子哥的案子。”
“真的吗?太好了!”羲儿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一跳几尺高。“只要重新审理就一定有机会沉冤得雪的!”羲儿挽着祈君的胳膊,续道:“祈君姐姐,明日我们去公堂给虎子哥加油打气好不好?也好接虎子哥回家!”
去给虎子加油打气,祈君当然是求之不得,忙不迭得点头答应。
次日,等了良久公堂终于开堂了,祈君和羲儿早已挤进人群的最前端,静立在公堂门口等待。
不久,静立堂内左右两排的捕快同时以棍击地:“威…武…”,县太人从后堂出来,扶了扶官帽后一跃登上大堂红木椅之上,惊堂木一拍:“带犯人!”随着县大人一声命下,在旁候着的差爷从公堂侧门把虎子押了上来,跪在大堂之下。
祈君的心猛的抽紧,数日不见,虎子哥居然已这般憔悴,跪在堂上的虎子确实没有了平日的精神和英气,依然是那一日所穿的灰布麻衣,只是因长时间没有清洗而脏乱发臭,头发间混着稻草,一缕从两鬓垂落的乱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羲儿紧握拳头,仅仅几日而已,莫不是县太爷动了私邢,虎子哥怎会成如此田地!待虎子被带上堂后,陈三也出现在公堂之上,跪下行了一礼后,便目中无人的站了起来,更可恶的是,县大人还给陈三赐了座。
“这……”堂外围观的老百姓间一阵唏嘘,这是否太过于不公,还未审理就如认定被告有罪似的,虎子一身狼藉跪地,陈三却悠哉的坐在椅上。
“啪!堂外不得喧哗!”县大人堂木一拍,摆上笑脸对端坐堂下的陈三说:“你把那天发生的事详细给本官陈述一遍。”“是,大人。”陈三正欲起身,县大人忙摆手,说:“不用起身,坐着说就好。”
这可是个天大的面子啊,陈三轻蔑一笑,坐回椅上,说道:“七月十五那天,草民在街上买了一些吃食准备回家,突逢天色剧变,下起大雨来,半个时辰后雨停了,草民正欲回家,突然看到有个小偷偷走常在街头卖馒头的杨氏两姐妹的荷包,遇上这种事情,草民当然勇往而前去提醒两姐妹转而去追小偷,谁知那两姐妹却冤枉他们的荷包是草民所偷,硬拉着不让草民离开,后来刘毅虎就来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草民痛打一顿,成了重伤。”说到此处,陈三作势摸了摸贴着纱布的额头,捂着胸口干咳几声。
县大人听罢一脸叹息的表情,像是陈三真受了十足的委屈般。转而,县太人看向堂下跪着的虎子,问:“陈三所诉,你可有辩言啊?”
“呵…”虎子讪讪一笑:“大人心中自有‘‘公道’!”虎子刻意加重“公道”二字,侧脸不再听闻任何言语。
虎子哥怎么不辩驳?祈君暗自担心眼框都红通了起来。
县太爷似被击了一棒般,眉头骤然蹙起,一拍惊堂木宣布道:“好!本案案情明了!罪民刘毅虎公然殴打无辜百姓罪状成立!按照大清律例判刑两年!来人!将犯人收押!”侯在两旁的差爷即刻上前拉起虎子,案子就这样草草就要收堂,堂外的老百姓一阵哗然,指着堂内的县官和陈三议论纷纷,其中不乏那日亲眼见证陈三欺压女子,虎子英勇施救的民众。
“慢!”羲儿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大踏步的走去堂内,按规矩跪下给县太爷行礼:“民女杨氏叩见大人!”
见有生人介入堂内,本欲起身结案的县大人重新端坐在红木椅上,问道:“你有何事?”
跪在地上的虎子见羲儿出现,脸上微露暖意之笑,转而又沉了下来,眼里又是欣慰又是责怪,这傻姑娘,出来凑什么热闹!
羲儿挺直了腰板儿,指着陈三大声说道:“大人!他说谎!”
“哦?”县大人装腔表示疑问,撇了一眼陈三后,问:“此话怎讲?”
羲儿毕竟年轻,不甚懂得官民勾结是怎样一回事,在她的意识里,只要说实情,大人会还给虎子哥一个公道。“是这样的…”羲儿把那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陈述下来,包括之前跟陈三打赌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出来。陈述完毕,羲儿附加一句,道:“大人明察秋毫,陈三是诬陷虎子哥的!”
羲儿以为县大人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放了虎子哥的,不由的转头看向虎子,天真的小脸上浮起抑制不住的笑容,虎子也不言语,苦笑羲儿的天真之余,想伸出手去摸摸羲儿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已脏到如此地步,不禁的又缩回手。
人群中的祈君捏了一把汗在手心,神色随着案情一起一浮,静观堂上的变化。
半饷,县太爷才缓缓的道:“你说你跟陈三打赌,说只要他想到答案就让你姐姐跟他走,是吗?”
羲儿听着这话有些别扭,可却也是事实,答道:“没错!”
“呵呵!”县太爷像松了口气般咯笑两声,与陈三对视一眼,陈三顿时会意,神色也轻松了不少,事不关己般坐回椅子上。
虎子暗暗摇头,这傻姑娘…
“此案已经明了,如杨氏女子所说,陈三说出答案即可带回其姊,因此陈三的行为属于履行杨氏诺言,无罪!而刘氏罪民无故殴打无辜百姓,有罪!”
什么?这是什么逻辑,羲儿的脸一瞬间僵住了,“大人,不是这样的,明明是陈三他……他…”
“啪!”县大人捋了捋官服,大声道:“此案已了结,刘氏判刑两年,退堂!”不等羲儿再次申辩,县大人匆匆离开公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