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辑
贵宾楼会议厅内日
赫尔利坐在国民党代表一边，十分严厉地说道：“国共双方谈判已近三个星期，迄今没有达成任何协议。我与蒋委员长会谈过后，把我们的一些想法转告你们！”
张群、邵力子、王世杰、张治中分坐在赫尔利两边。
周恩来、王若飞坐在赫尔利的对面，表情严峻地听着。
赫尔利：“关于中共军队的数目，蒋委员长可同意增至二十个师，但中共必须同意立即缩编至此数，不能按国军数目比例缩编，也不能拖延。”
周恩来：“请问赫尔利大使：你是代表美国政府讲这番话，还是传达蒋委员长的旨意？”
赫尔利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恩来：“我提醒赫尔利大使，国共双方是在谈判，而不是由大使先生做仲裁，或替蒋委员长向我们下达命令！”
赫尔利：“无论你们怎么说，这不仅是最后的结果，而且还要明确告诉你们：军队与行政不能合起来谈，中共必须放弃请求任命北方五省主席和两省副主席等要求，要么承认由国民党统一，要么谈判破裂。”
张治中：“如果在军队数目达成协议之后，可否发表联合公报？”
赫尔利：“如果解放区问题谈不出结果，就不能发表公报。周先生，你们对此有什么意见？”
周恩来：“赫尔利大使的意思是，以再增加四个师的数额来换取我党交出解放区政权，是这样的吧？”
赫尔利：“是的！我还要明确告诉你们：无论谈判是否成功和无论发不发公报，毛主席可以随时回延安。”
周恩来：“我明确答复赫尔利大使：我无权回答你提出的一切要求。”
赫尔利：“那就请你们的毛主席来谈。一句话：要么承认由国民党统一，要么谈判破裂。”
周恩来：“若飞同志，我们走！”他起身与王若飞愤然走出会议厅。
赫尔利：“毛主席到了以后，你们这些国民党代表在隔壁房中坐等结果。”
林园庭院外日
周恩来、王若飞异常气愤地走在林园庭院的甬路上。
蒋介石迎面走来：“恩来，去什么地方？”
周恩来：“去请我们的毛主席！”
蒋介石：“是谈不下去了吧？”
周恩来：“是的！按照蒋先生和赫尔利的意见，国共双方根本不是在举行和平会谈！”
蒋介石：“那是什么呢？”
周恩来：“下令要我们中国共产党缴械、投降！”
蒋介石：“我也请你告诉润之先生，要和，就按照这个条件和。不然，就请他回延安带兵来打好了。”他说罢趾高气扬地走去了。
周恩来望着蒋介石的背影，低声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若飞，我们走。”遂又与王若飞大步走去。
重庆街头外日
一辆轿车飞驰在高低错落不平的大街上。化入车内：
毛泽东、周恩来坐在轿车的后排座位上，王若飞坐在驾驶员旁边的座位上。
毛泽东蹙着眉头问道：“赫尔利和蒋介石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杀手锏’呢？”
周恩来：“我和若飞同志认为：赫尔利明天要回国述职，想给杜鲁门总统个见面礼；蒋介石想借助赫尔利的势力压迫我们，取得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
毛泽东：“果真如此，由我出面，分别给他们二人来个软钉子碰碰。”
林园庭院外日
蒋介石坐在凉亭下边，心不在焉地抱着一本线装书翻阅。
毛泽东在周恩来、王若飞的陪同下若无其事地大步走来。
毛泽东有意地：“蒋先生，似在等我回答你请恩来转告我的最后通牒吧？”
蒋介石有些尴尬地：“毛先生，你，你说到哪里去了……”
毛泽东：“我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说实话，现在打，我实在打不过你。但我可以用对付日本人的办法来对付你，你占点线，我占点面，以乡村包围城市，你看如何？”
蒋介石肃然变色：“那就悉听尊便吧！”
毛泽东笑了：“不过，我还是真诚地告诫蒋先生：外国人的话，要听，中国人的话，更要听。”他说罢大步向前走去。
贵宾楼会议厅内日
赫尔利指着会议桌：“毛主席，请坐！”
毛泽东：“谢谢！”遂当仁不让地坐在了赫尔利的对面。
周恩来、王若飞相继坐在毛泽东的两边。
赫尔利咄咄逼人地说：“毛主席，你对我与蒋委员长商定的方案做何答复呢？”
毛泽东十分平和地说道：“简单地说：不承认，也不破裂，问题复杂，还要讨论。”
赫尔利一怔，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毛泽东：“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一、杜鲁门总统出于对全球——尤其是欧洲利益的考虑，他绝不希望中国再起战争；二、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人民吃够了战争的苦头，也会坚决反对内战再起。”
赫尔利：“毛主席，如此旷日持久的谈判何以终了呢？”
毛泽东：“虽然目前有很多困难，但总可以想出合理的办法解决，不会向分裂的方向走。”他沉吟片时，“如果暂时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可以休会几天嘛！”
赫尔利：“好！好……”
蒋介石官邸内夜
蒋介石坐在桌前，手握毛笔书写。顷许，他放下毛笔，双手捧起写好的文字审阅。蒋介石的画外音：
“目前与奸党谈判，乃系窥测其要求与目的，以拖延时间，缓和国际视线，俾国军抓紧时机，迅速收复沦陷区中心城市。待国军控制所有战略要点、交通线，将寇军完全受降后，再以有利之优越军事形势与奸党作具体谈判。如彼不能在军令政令统一原则下屈服，即以土匪清剿之。”
蒋介石将这份电文放在旁边的一份文件上。
何应钦走进：“委座！我以您的名义制订的军事计划，您审阅过了吗？”
蒋介石：“审阅过了！”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军事计划和刚刚起草的电文，说道，“我认为该计划可行，并又起草了一份致各战区司令长官的绝密电，尽快发下去。”
何应钦接过军事计划与电文：“是！”
蒋介石：“阎百川在上党地区打得怎么样了？”
何应钦：“很失水准！”他转身指着作战地图讲道，“上党战役从九月十日正式打响，经过不到十天的战斗，刘伯承所部先后攻克了屯留、潞城、长子、壶关诸城，全歼了阎百川的守军七千余人。”
蒋介石：“饭桶！”
何应钦：“更为严重的是，截断了长治城与太原、平遥的联系，孤立了长治守军。”
蒋介石：“赶快派援军啊！”
何应钦：“阎百川曾令十九军军长史泽波率部救援，因惧敌未敢孤军深入。”
蒋介石：“再以我的名义电令阎百川，务必打胜上党战役，把共匪消灭在晋东南地区！”
红岩会议室内夜
毛泽东指着作战地图说道：“伯承和小平命令部队围攻长治城，这说明已经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阎锡山一面电令史泽波固守待援，一面派第二十三、第八十三军等部队沿白晋线南下赴援，急解长治之围。这正好中了伯承同志的‘围城打援’之计。换句话说，上党战役胜负已定！”
周恩来：“好！希望用上党战役的胜利来促重庆的谈判。”
王若飞走进：“主席，恩来，少奇同志发来两份急电：一份是蒋介石的密电，一份是中央书记处的决定：结束重庆谈判，请主席立即返回延安。”
周恩来接过两份电报，很快看完：“主席，这份蒋介石的密电是由西安胡宗南处送往延安的，绝对可靠。”递给毛泽东。
毛泽东看罢两份电文，沉思片时：“你们二位的意见呢？”
王若飞：“前几天，由于谈判进展不顺利，主席曾考虑过回延安的问题。时下，我们从这份密电获悉：蒋介石谈判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准备消灭我们。因此，我同意主席立即回延安，从军事上做出全面部署。”
周恩来：“那我们如何向山城各界人士交代呢？再说，谈判果真就是死棋了吗？我拿不准。”
毛泽东断然地：“我的决心已定，继续留在重庆和蒋某人谈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目前的斗争既不能作原则退让，也不能使谈判破裂，而是要利用蒋介石的高压展开政治攻势，争取中间派同情。”
王若飞：“我们从何下手呢？”
毛泽东：“第一，你配合恩来同志积极活动，要向文化、产业、新闻、妇女等各团体和各党派人士讲明事实，揭穿国民党新闻部门的虚假宣传。”
“可以！”
毛泽东：“第二，电告伯承和小平同志，一定要干净、彻底地消灭进犯上党地区的敌军！”
“是！”
毛泽东：“我要和国民党右派元老——戴季陶、陈立夫等进行广泛的交谈。”
王若飞愕然一惊。
红岩村大有农场外晨
周恩来一边摘西红柿一边说：“几天以来，我与若飞同志向各党派、国民党内的民主派和文化界、新闻界、产业界、妇女界等广泛解释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张，说明导致谈判陷入僵局的真相，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毛泽东：“这就叫顺乎天意，合乎民情。恩来，我听说同志们对我往访孙科、陈诚、白崇禧、朱家骅、吴铁城——尤其是像戴季陶这样的右派元老，很有些意见。”
周恩来：“是的！大家担心主席此举会造成误解，中共的政治立场要转向了！”
毛泽东：“恐怕是我们的同志从感情上转不过弯来吧？”
周恩来：“有这方面的原因。”
毛泽东：“要告诉我们的同志：第一，中国人是很重视交情的，不要因为政治立场对立，就把当年曾合作共事的人全视为不可救药的死敌；第二，我来重庆还有一项任务，那就是帮着这些人洗脸、净身。如果能把这些人争取过来，对革命的作用就大了！”
周恩来：“是啊！我们的同志在政治上过分的单纯，好就是绝对的好，坏也是绝对的坏。”
毛泽东：“这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不错，这些人是反共的。但我到重庆来还不是跟反动头子蒋介石谈判吗？国民党现在是右派当权，要解决问题，光左派不行，他们是赞同与我们合作的，但他们不掌权。”
周恩来：“主席说得对！我相信，你今天往访陈立夫，一定会起到很好的作用的。”
这时，饶国模背着一竹篓菜走到跟前，笑着说：“毛主席！周先生！你们早啊！”
毛泽东笑着答说：“刘太太，你比我们二人更早哇！”
周恩来：“刘太太！摘了些什么菜啊？”
刘太太取下背篓，抓起一把青椒：“听说主席爱吃辣椒，我一早就赶来农场，给主席摘了些新鲜的青椒。”
毛泽东：“这可使不得哟！刘太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中，要求我们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刘太太：“主席放心，我家的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她背起背篓走了。
毛泽东：“恩来，这篓青椒收不收得？”
周恩来：“收得，收得，刘太太送来的，肯定收得。违反纪律就来处分我。”
毛泽东：“像刘太太这样的人在延安也不多啊！恩来，我们还有没有钱啊？”
周恩来：“主席，她不会要我们的钱的。”
毛泽东摇了摇头：“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是问有没有钱请她吃顿饭。”
周恩来：“这点钱肯定是有的。”
陈立夫官邸庭院外日
一座江南风格的小亭，摆着一张小巧玲珑的红木雕花方桌，上面放着考究的茶具。
陈立夫一边提壶为毛泽东的杯中倒水一边说：“润之先生，这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只是放久了，再加之重庆的水不如我们家乡的水好，味道就不纯正了。”
毛泽东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用心地品了品：“还好嘛！虽说陈酒醇、新茶香，能在山城喝上这么好的龙井，我还是要感谢立夫先生了！”
陈立夫：“润之先生亲自到陪都来，我们是很欢迎的！作为老朋友，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嘛！”
毛泽东：“你是知道的，我这次来重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与蒋先生进行和平谈判。你可能也听说了，谈判遇到了一些困难，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立夫：“我个人认为：谈判要成功，关键在于中共要放弃外国的思想观念，放弃一党的武力和政权，与政府共图新中国之建设。不然，政府即使想和，也没有办法。”
毛泽东笑着说道：“立夫先生所言差矣！和平不是共产党一家的事，需要共同努力。第一次国共合作，你我都是过来人，都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后来呢，若不是蒋先生一脚将共产党踢开，哪里会有十年内战呢！”
陈立夫：“这已经成为历史了，留给后人去评说吧！”
毛泽东认真地：“不！我们还是要说个清楚。十年内战，结果又怎么样了呢？我们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更壮大了嘛！你们呢，‘剿共’的结果，却同时引进了日本军国主义的侵略，险些招致亡国之祸，这一教训还不发人深省吗？”
陈立夫：“当时，你们要和政府争地盘，争军队嘛，这样国家何以统一？”
毛泽东：“说到我们争地盘，争军队，想想看，当年我们之所以上山打游击，却是你们‘剿共’逼出来的，是逼上梁山。就像孙悟空大闹天宫，玉皇大帝封他为弼马温，孙悟空不服气，自己认定是齐天大圣。可你们却连弼马温也不给我们，我们只好扛枪上山了！看起来，逼和打都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和的好。”
陈立夫窘迫异常：“对，对！还是和的好。兄弟愿为这次和谈尽心效力。”
毛泽东端起茶杯：“好！我愿借得立夫先生的这杯龙井茶代酒，为和为贵，干！”
陈立夫：“干！”
蒋介石官邸内夜
蒋介石生气地说道：“一句和为贵，就把心卖给了毛泽东！”接着，他背着双手踱着步子，说道，“讲！”
张群：“自双方谈判中断之后，周恩来、王若飞等人找各界人士谈话，把中断谈判的责任全都推在了我们的身上。”
蒋介石：“你们干什么去了？”
邵力子：“一是重庆的百姓有逆反心理，再是周恩来的人缘好，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就信周恩来他们讲的事实。”
王世杰：“更为严重的是，重庆各界人士纷纷指责我们，为中共鸣不平。其中，还有些民主人士再次提议：立即召开政治会议，结束党治，让各党派参加谈判，组织联合政府。”
蒋介石：“真是莫名其妙！他毛泽东来重庆还不到一个月，这人心怎么都跟着他跑了呢？”
张群、邵力子、王世杰、张治中沉默不语。
蒋介石：“岳军，你讲！”
张群：“我们原来认为毛泽东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没想到，他一反常态，利用了我们的强势高压，把谈判破裂的责任推到了我们的身上。”
邵力子：“老百姓向来是同情弱者，所以嘛，多数人就相信毛泽东、周恩来讲的是真实的。”
蒋介石：“文白，你讲话啊！”
张治中：“您说我讲什么呢？”
蒋介石：“下边的棋该怎么走？”
张治中：“委座！容我说句老实话：这次谈判为举世瞩目，如果谈判破裂或无结果而散，我们不仅难以向国内外作出交代，而且连我们国民党内部也会有人问为什么。至于不了解情况的百姓，就越发相信毛泽东、周恩来他们讲的是真的了。”
蒋介石焦急地：“这我清楚！”
张治中：“下边的棋嘛，重开谈判！”
蒋介石等一怔。
国民参政会宴会厅外内
张群、邵力子以主人的身份站在宴会厅门口迎接来宾。
周恩来、王若飞走进，与张群、邵力子握手走进。
接着，章伯钧、沈钧儒、张申府、罗隆基等相继走来，与张群、邵力子打个招呼，遂走进宴会厅。
黄炎培走来，握住张群的手质问：“岳军先生，你们为什么要中断和平谈判？”
张群讪讪地：“黄任老，我们不是中断和平谈判，而是中间休会。”
黄炎培：“那你们的宣传部门，为什么要连篇累牍地指责中共？”
张群：“这，这……”
邵力子：“这就是新闻自由嘛！”
黄炎培：“好一个新闻自由！”他说罢有气地走进宴会厅。
张澜走来，一见张群把手杖往地下一按，声若铜钟地质问：“岳军，你还记得不久前我问过你的事吗？”
张群尴尬地：“我，我……”
张澜：“你好大的忘性啊！我再给你说一遍：你们公开打电报请毛润之先生来谈判，可背地里呢，阎锡山又在上党地区发动战争，你们国民党为什么这么颟顸？”
张群：“张表老，我记起来了！”
张澜：“为什么阎百川还在山西打？”
张群：“这，这……”
张澜：“这太不像话了！重庆在谈，山西在打，这不贻笑天下吗？阎百川怎么也不给蒋先生点面子？”
邵力子：“这是阎百川的事，与中央无关。”
张澜：“怎么能说与中央无关呢？补牢未晚，切不可再！今后务必保证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是！是……”张群、邵力子说道。
张澜拄着手杖大步走进宴会大厅。
张群、邵力子转身走进宴会大厅。
周恩来、王若飞起身搀扶张澜入座。
张群、邵力子走到餐桌前与参加宴会的来宾一一点头，遂坐在主宾席上。
张群讲道：“今天宴请诸位只有一个目的：国共谈判经过几天的休息，近日准备复会。首先，由我向诸位介绍国共谈判进展的情况，最难解决的军队问题基本上已经有了结论，接下来就要商量政治问题和解放区问题……”
深沉的画外音，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男声画外音：“国共和谈第三阶段的谈判开始了！从九月二十七日至十月五日，国共双方代表又举行了四次会谈，重点依然是讨论军队整编问题、解放区问题和政治问题。鉴于谈判已取得进展，周恩来于十月二日建议：将一个月来的谈话记录整理出来，就其中的重要问题择其能发表者发表之，以解人民之渴望。国方代表同意。十月五日，双方举行最后一轮谈判，周恩来同志将他起草的《会谈纪要》交给国方。”
女声画外音：“与此同时，毛泽东继续拜访各方友人，并于十月六日收到了柳亚子先生‘以诗代柬’、‘感赋二首’。毛泽东深感老友柳亚子先生的深情厚谊，遂于十月七日又致柳亚子先生书信一封，同时还决定附信并寄旧作《沁园春？雪》词一首……”
红岩村毛泽东临时下榻处内日
毛泽东坐在桌前，提笔蘸墨，尽兴挥洒书写的特写：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毛泽东书写完毕，仔细审视。
周恩来走进，看后激动地说：“主席，这不是我们刚刚到达陕北，你在东征前夜写就的那首《沁园春？雪》吗？”
毛泽东：“对！那时，我们十分困难，但我还是乐观的，认为共产党、红军是有希望的。”
周恩来：“所以，主席方能写出：‘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样的佳句。”
毛泽东：“亚子多次向我索句，终无诗境。听文白先生说，我们的蒋委员长看过你整理的《会谈纪要》虽不高兴，但也只好如此。我一时兴起，就抄了这首旧作准备送给亚子先生。”
周恩来：“好！快送去，等明天国共双方签署《会谈纪要》之前，亚子先生保证会送来他的唱和词的。”
这时，童小鹏走进：“主席！您让做的湖南菜全都炒好了，您请的客人刘太太正等着入席呢！”
毛泽东将这幅墨宝装入早已写好的信封中，命令地：“小鹏！你立即乘车把它送到柳亚子先生家。”
童小鹏接过信封，请求地：“主席！等吃完这餐湖南菜再送不行吗？”
周恩来：“不行！我还等着看柳亚子先生的和词呢！”
童小鹏把嘴一噘：“服从命令！”转身走去。
毛泽东笑了：“恩来！我请客，你出钱，希望刘太太喜欢我点的这桌湖南菜！”
红岩大楼餐厅内日
一桌丰盛的湖南菜，渐次摇出：
毛泽东、周恩来、钱之光、饶国模等围在餐桌旁边。
毛泽东边给饶国模夹菜边说：“四川人吃菜，又辣又麻，我们湖南人吃菜，就一个字：辣！刘太太，尝一尝，湖南菜够不够辣？”
周恩来：“刘太太！毛主席说，不辣不革命。”
饶国模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辣得咝咝哈哈，最后，额头上、脸上全都淌下了汗水。
毛泽东：“刘太太，湖南菜够辣吧？”
饶国模：“够辣，够辣……”
周恩来：“刘太太，就说是够辣吧，你也不应该辣成这个样子啊！”
饶国模：“说实话，我是一个不吃辣的四川人。”
毛泽东、周恩来等惊得不知所措。
饶国模：“没关系，主席说了，不辣不革命，吃！”
毛泽东：“看！我又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刘太太，不要吃了。”
饶国模：“不！吃，要吃。”
周恩来：“我有一个建议：请刘太太给毛主席即兴作首诗好不好？”
毛泽东鼓掌欢迎：“好！好……我听董老说过，大有农场的主人不仅菜种得好，诗写得更好。怎么样？就以红岩为题写首诗好不好？”
饶国模擦了擦汗水，说道：“那我就献丑了！”她沉思片时，朗朗出口，“主人喜欢客人雅，雅客往来为国家。纵使冷水粗茶饭，亦是客人自己拿。今宵月下浅斟饮，明朝横枪跨战马。他年凯旋高歌时，红岩仍是众人家。”
毛泽东带头鼓掌：“好！好……”
饶国模：“主席！我有一个请求可不可以对您讲？”
毛泽东：“有十个请求也可以讲！”
饶国模：“我想加入中国共产党！”
毛泽东一怔：“为什么呢？”
饶国模：“我要做一个像周公这样忠心报国的共产党员。”
毛泽东：“行！恩来，你说呢？”
周恩来：“刘太太早就是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了！但考虑到工作和刘太太的安全，等革命胜利了再加入为好。”
毛泽东：“刘太太，同意吗？”
饶国模：“周公说的，我同意！”
这时，王若飞拿着三张请柬走进，高兴地说：“主席！明天——也就是十月八日，张治中在军委会大礼堂，举行盛大招待会，一方面对主席表示欢迎和欢送，一方面把两党会谈的情况向外界吹风。”
毛泽东接过请柬看了看，笑着说：“恩来，我们明天出席文白先生举行的盛大的招待会去！”
军委会大礼堂内夜
张治中站在台口麦克风前，有些激动地说：“毛先生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主席的地位，应国民政府蒋主席的邀请，到重庆来商讨和平建国大计。此事，不但为重庆人士所关怀，也为全国人士所关怀，也可以说为全世界人士所关怀！”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同时摇出：周恩来、王若飞、张群、王世杰、邵力子、张澜、黄炎培等人的特写。
张治中：“在谈判进行中，双方意见不免有若干距离，但是这个距离已经一天天接近了。到了今天，我们可以告慰大家的，就是谈判的成功已经有了百分之七十的希望，而且剩余的百分之三十的距离，我们相信也会有方法使它逐渐接近，终于得到圆满的解决！”
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张治中：“毛先生来重庆，是本人奉蒋主席之命，偕同赫尔利大使迎来的。现在毛先生回延安去，仍将由本人伴送去延安！下边，请毛先生发表讲话！”
台下长时间的热烈的鼓掌。
毛泽东大步走到麦克风前，大声地说：“首先，我认为国共谈判情形良好，前途乐观。因为在法西斯德国和日本打倒后，世界是光明的，中国也是光明的，我们在这样的情势下来商谈团结、合作、统一的问题，当然是可乐观而且也应该乐观的。今后，国共双方怎么办？和为贵！除了和平的方法以外，其他的打算都是错误的！”
台下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张治中：“下边，请诸位看京剧《将相和》！”
全场灯光渐渐暗下来，开演的铃声响起。
毛泽东在张治中的陪同下走到前排周恩来、王若飞中间的座位上落座。
京戏锣鼓敲响了，大幕渐渐拉开，《将相和》开演了。
随着京戏音乐的展开，毛泽东眯着双眼摇首击节。
童小鹏慌张地走到周恩来的身后，凑在耳朵上小声说：“周副主席！大事不好了，李少石同志被敌人开枪击中，现已送到市民医院抢救。”
周恩来凑在毛泽东的耳边，小声地说：“主席，我有点事情，先出去一下。”他悄然起身，哈着腰走到人行道上，遂跟在童小鹏的身后快步走去。
重庆街头外夜
一辆轿车飞驰在夜幕下的重庆街头。化入轿车：
周恩来和张镇坐在轿车的后边。
张镇：“周主任！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李少石在乘车外出途中遭到国民党士兵的枪击，伤势严重，现正在市民医院抢救，生死不知。”
周恩来：“是一起有预谋的政治暗杀吗？”
张镇：“现在情况不明！”
周恩来：“你是宪兵司令，一定要抓住凶手，把枪杀李少石同志的阴谋搞个水落石出。”
张镇：“是！”
市民医院病房内夜
周恩来在童小鹏的陪同下，推开病房大门，室内空无一人，只有病床上用白色罩单盖着的李少石。
周恩来快步走到病床前，撩起白色的罩单，特写：
李少石已经停止了呼吸，安详地躺在病床上。
周恩来猝然哽咽起来，他近似哭泣地说：“二十年前，在同样的情况下，我看到你的岳父廖仲恺先生死在政敌的枪下；如今，我又看到少石你这样的下场……”
童小鹏：“周副主席！你一定要节哀，下边该怎么办呢？”
周恩来：“你立即通知李少石的夫人廖梦醒同志，请她到医院来再看一看少石同志。”
童小鹏：“是！”
周恩来：“通知钱之光同志，请他赶到医院来，和廖梦醒同志商量少石同志的后事。”
童小鹏：“是！”
周恩来：“我必须立即赶回剧院，陪着主席看戏。”
军委会大礼堂内夜
舞台上，正演到负荆请罪一折。
舞台下，毛泽东依然摇首击节，陶醉在京戏唱腔中。
周恩来悄然回到毛泽东身旁的座位上，故作镇静地看戏。
军委会大礼堂停车场外夜
偌大的停车场只有两辆轿车，张镇等守在车旁。
周恩来、王若飞陪着毛泽东走到轿车前。
张镇行军礼：“毛先生！周主任！请上车。”
周恩来：“张镇将军，请毛主席坐你的轿车，并替我把毛主席送回红岩村。”
张镇：“请周主任放心！学生一定把毛先生安全地送到。”
毛泽东一怔：“恩来，你和若飞同志做什么去啊？”
周恩来：“我们二人去处理一些事情。”
毛泽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和若飞同志还是和我一块儿回去休息吧！”
王若飞：“请主席上车，我和恩来同志会很快回去的。”
张镇扶着毛泽东走进轿车。
周恩来、王若飞看着轿车消失在夜幕中。
周恩来指着另外一辆轿车：“上车！赶往市民医院。”
红岩村黄葛树下外日
周恩来背依着黄葛树蹲在地上听大家发言。
“李少石同志之死是政治暗杀事件，一定是国民党的特务下的手。”
“这是杀鸡给猴看！敌人打死李少石同志，就是向毛主席示威。”
“对！是对着主席来的。”
周恩来指着一位没有讲话的年轻人问：“谈谈你的看法！”
年轻人：“我有点不清楚，为什么事情发生以后，我们雇来的这个司机就自己跑了呢？”
周恩来：“有道理！你说呢？”
年轻人：“在我们四川有时司机开车很快，不小心把国民党士兵碰了，喊停不停，士兵就举枪打，会不会是这个缘故？”
“不对！你这是警惕性不高。”与会者七嘴八舌地批评。
这时，童小鹏跑到近前：“周副主席！李少石同志被枪杀的事件有结果了！”
周恩来：“讲！”
童小鹏：“李少石同志办完事回城的时候，司机开快车，撞伤在路边的一名国民党士兵。班长见汽车肇事后没有停下车来，就朝汽车开枪。子弹从车后的工具箱穿过，打中李少石的肺部，因流血过多，抢救无效去世。”
周恩来沉重地：“小鹏同志！请钱之光同志在《新华日报》上发表谈话，说明这个悲痛的偶然事件的经过，并表示我们愿意担负那个受伤士兵的医疗费用，万一伤重去世，愿负责殓葬与抚恤。”
童小鹏：“是！”
周恩来低沉地说：“同志们！人不要有主观主义，不要有成见，李少石一事就是很生动的例子。”
童小鹏：“若飞同志让我转告您：明天——十月十日《双十会谈纪要》签字。蒋介石再三邀请毛主席住进林园贵宾楼。”
周恩来：“蒋介石出席签字仪式吗？”
童小鹏：“不出席！签字后，他接见国共双方代表。”
周恩来：“告诉毛主席，今晚搬到林园贵宾楼下榻，《双十会谈纪要》签字后，请他准备下楼接见国共双方代表！”
贵宾楼会议厅内日
书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两份《双十会谈纪要》。
邵力子：“首先，我向共方代表通报一个情况，国方代表张岳军先生因事不能出席，事后补签。现在，签字开始！”
邵力子、王世杰、张治中相继签字。
周恩来、王若飞相继签字。
邵力子与周恩来交换《双十会谈纪要》文本。
国共双方代表高兴鼓掌。
毛泽东走进会议厅，冲着国共双方代表鼓掌，大声说：“我送你们八个字：艰难折冲，功在国家！”
会议厅中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林园庭院中外日
毛泽东、蒋介石缓缓地踱着步子，深沉地交谈着。
蒋介石：“润之先生，我们二人能合作，世界就好办；国共两党，不可缺一，党都有缺点，都有专长，我们都是五六十的人了，十年之内总要搞出个名堂，否则对不起人民。”
毛泽东：“蒋先生讲得很好，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的核心就是，耕者有其田，住者有其屋。因此，和平建国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农村搞土地革命。”
蒋介石：“很好！将来这些事情都给你们来办。”他叹了口气，“让我说句肺腑之言吧，共产党最好不搞军队，如你们专在政治上竞争，那你们就可被接受。”
毛泽东：“我赞成军队国有化，不为党派服务，可时下蒋先生领导的国民党能不管军队吗？”
蒋介石：“我，我要不管军队，天下还不大乱了吗？”
毛泽东：“所以嘛，还得承认现实，事情要慢慢来。”
蒋介石叹了口气：“总之，这次没解决好！”
毛泽东：“我看很有收获嘛！蒋先生，释放政治犯是共同达成的共识，一下子解决也难，你看可否先释放张学良、杨虎城、叶挺、廖承志这四个人呢？如果你觉得有困难，可否采取走马换将的办法呢？”
蒋介石沉吟片时：“还是交给张群、恩来他们去谈吧！明天，你就回延安了，我请文白代我为你送行。”
毛泽东：“谢谢！那你我就后会有期了。”
重庆九龙坡机场外日
在欢庆的音乐声中摇出：
毛泽东与前来送行的张澜、黄炎培、邵力子、郭沫若等各界代表一一握手道别。
毛泽东紧紧握住周恩来的双手微微地点了点头。
接着，毛泽东、张治中、王若飞相继登上舷梯。毛泽东站在机舱大门前朝着送行的人群摇手致意，然后走进机舱。
周恩来站在停机坪上看着缓缓起飞的飞机，遂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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