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洛子予话音刚落,一位老者撵着胡须从天而降,来者正是亦邪。亦邪瞥了一眼洛子予身后的未央,一时呆住,而后定神问道:“鄙人可未曾听说神将还收了一个女徒弟啊。”
“女徒弟?我不是神将的徒弟。”
未央跳出来澄清着,虽然洛子予觉得此举非常多余。亦邪瞅见未央头上的那支簪子,笑道:“那姑娘是?”
“我”
洛子予伸手打断未央的话,亦邪笑了,道:“既然神将不想陪我们多说几句话,那我们就好好陪神将玩玩。”
亦邪说完,上千魔兵从天攻来,洛子予看着未央,未央肯定的点点头,退了几步。只见洛子予拔出绝日,剑气飞出,所到之处草木皆枯,魔兵皆死且不留其尸,接连几招已攻溃大批魔兵,硬生生的杀出一条路来。未央本以为要趁空走,却见洛子予一动不动。
“军师大人,洛子予有绝日在手,怕是这上千魔兵也拿他不下啊,为何那人还不露面?难道他也敌不过洛子予?”
亦邪看了一眼远处戴面具之人,笑道:“这场局谁胜谁负此刻可说不定,我倒是要让洛子予试试我的手段。”
洛子予停下战斗,魔兵瞬时再次将他俩包围起来。
“神将,方才为何不走?”
“未杀尽最后一个敌人,我洛子予怎能当逃兵。”
这是洛子予的骄傲,也是洛子予的责任,生而居高位,他要做的就是为了天界浴血奋战直至战死,没有谁告诉过他可以失败,没谁告诉他其实没有关系,没有这些,甚至没有一个过渡期,当他睁眼的那一刻便要承受别人不可承受之重,所谓高处不胜寒,然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但是,他做到了,他将这些全都消化在了自己的责任里,他的能力让他不曾失败,所以他的骄傲便不再允许他失败。要么胜,要么便是亡。
洛子予提剑向前,步履生风,厮杀场内一下子因为洛子予的杀气而变得安静而紧张。
“杀!”魔兵们嘶吼着,冲向洛子予。他又开始战斗了,因为洛子予的存在,魔兵已经无暇顾及未央,看着人群中的那一抹玄色,动作行云流水,杀人于瞬息之间,未央也投入战斗之中。
世间万人,烦恼皆不同,有人为情爱,有人为权财,有人为仇恨……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我也能替你分担,哪怕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哪怕你是那么高高在上而我却如此卑微渺小。
眼看靠魔兵已经完全没有了胜算,亦邪从袖间掏出一只匣子,“我就不相信你洛子予没有软肋。”
亦邪将匣子投向洛子予,只见一道刺目的亮光宣泄而出,洛子予顿时不见了身影,徒留几个光圈在原地闪烁。
“神将!”未央遮目,向着光圈里呼喊着,引起亦邪的注意:“奇怪,为什么她没束缚在我的阵中,她到底是什么人?”
未央分神期间,魔兵纷纷进攻,合力将未央击倒在地,未央一口鲜血从口里涌出,因为撞击,脑袋里又响起那些声音。
“义父,这是什么啊?”
“夕颜,你要小心,此阵除了义父无人能解,一旦进了这个阵,看到的可都是最害怕的东西,如果不能快速出来,再厉害的人也会被慢慢吸干精力而死的。”
“那怎么才能出来呢?”
“啊!”头疼欲裂,未央痛苦的呻吟着,“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总要缠着我,我是谁?我是谁?啊!”,未央疯狂的捶打自己的脑袋,“谁?你们究竟是谁?”
魔兵想趁机杀了未央,刀起,落下时却被弹飞至远处,再片刻竟全都丢了性命。
“未央,没事吧。”
北宫扶起未央,关切的问道,未央却因头疼而说不出话来。
“你先休息下”北宫将未央轻靠在树旁,防御魔兵再犯。亦邪招招手,下令所有魔兵撤退。
“军师大人,为何不趁机杀了洛子予抢夺绝日?”
“时候未到,而且有他在。”
北宫给未央喂了些水,休息片刻,未央的头缓解了许多。
“神将还在里面。”未央从地上爬起,匆匆的赶过去,仔细查看那道光阵。
“这个阵倒是奇怪,既不顺应阴阳,也不符合八卦,想必要解开它得废一番功夫。”北宫靖轩看着那一道道光圈,说道。
“阴阳,八卦,”未央仔仔细细的摸着每一处,这是,“幻!”未央惊呼道。
“什么?”
“这个阵名幻。”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它的名字,但是”,未央继续环视着幻阵,焦急的想要探出一丝丝破绽来,“但是,既然我知道名字,我应该知道破阵方法的,我应该知道的,我一定知道的。”,未央焦急的摸索着,她怕里面的人出事,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不能出一点点力,为什么自己救不了他。
未央急了,她实在找不出破阵的方法,她内疚,她自责,他救了她那么多次,这个时候难道帮不了他?为何自己这么无用。未央尝试强攻,每次发出去的力却被反弹回来伤了她自己,她未尝退缩,每失败一次,下次便会发出更深的力来。
“你疯啦,你这样不但救不了他,你自己也会害死自己。”北宫强行拉开她,大声的责问着。
“可是怎么办,神将还在里面,我还能怎么办,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阵的名字却不告诉我破阵的方法!”,未央接近崩溃的怒吼着,捶击脑袋,质问着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告诉我啊,告诉我啊!”,可是脑袋里再无回音。
“未央,”,北宫抱着未央,防止她做出更过激的行为,并在她耳边安慰着,渐渐的未央冷静下来。
“幻,看到的都是最可怕的东西,究竟什么是最可怕的?为什么叫做幻呢?”
“谓之最,岂能一概而论,人不同,所畏之物自然也不尽相同。”
未央思索片刻,努力回想,突然瞪大眼睛兴奋说道:“我想起来了!”
洛子予只是觉得一道白光晃过,再睁眼却不知为何回到了忆萧的那个结界里。他同五百年前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怀抱着刚刚死去的夕颜,心如死灰却因为她的重生而燃起一点点希望的亮光。他却又有点不一样,面里没有流露出仁慈心善,倒是多了几分的轻狂,而且他因坠崖而添的伤竟全部愈合,像是未曾经历一样。
“洛子予你知道吗,我负了她,也负了你。”忆萧将夕颜轻放在地上,起身对向他,笑道。洛子予并未回答,忆萧继续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盗窃祭月,然而我却盲目的选择了质疑,所以才逼死了她,所以才有了你。洛子予,你恨吗?”
洛子予盯着眼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缓缓说道:“你究竟是谁?”
忆萧因此大笑起来,嘲讽的说道:“我是你啊,你洛子予就是我的替身,你一辈子都忘不了,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猜你一定很恨我,也恨碧瑶和祸斗吧,要不是他们告密怎么会发生这些,哈哈哈,洛子予你终究是逃不了的。”
洛子予用力的握住腰间的那把绝日,指节泛出苍白。
“怎么,你想杀了我?哈哈哈,来啊,杀了我,然后你就替我们两个人怨恨的活下去。”
忆萧继续挑衅,洛子予没有正眼看他,拔出绝日,手起剑落,剑锋刺透的是忆萧的胸膛。从头到尾洛子予没有抬眼,没有过多的做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鲜血喷溅,整个过程显得特别安静流畅,都没有一丝的挣扎反抗来打乱这个规章。
直到她的声音响起,局面才有了一丝变化,像是一片死水终于扬起了波澜。
“神将,你听得到吗?你听我说,你现在处于一个幻阵之中,无论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都是你的幻想,都是你的心魔,你不杀他就会被他所伤,最终被耗尽精力而亡,你听到了吗?”
洛子予无暇去回答未央的话,他离他心底最深的魔只有一个剑柄的距离,他抬眼与他的眼神相对。忆萧笑了,是成功者对失败之人的一种蔑笑,他说:“你还是没摆脱我,也没摆脱你自己,不然你不会在这里看到我,你,输了。”
幻像化灰散去,周围瞬间变回化尸林入阵的地方,洛子予看见她从不远处飞奔而来,眼角像是存有未干的泪水。
“你终于出来了,没事吧?”
“没事。”
洛子予为她擦拭泪痕,嘴角带着微微的苦笑。
“走吧。”洛子予说道,背对着未央,修长的身姿没有防备,慢慢向前走着,多几眼就能看透其中的寂寞苍凉。
一阵刺痛袭来,洛子予未回头就能猜到刺伤他的一定是那支刚赠她的云水簪,精力慢慢流逝,他突然怜悯自己,没有权利选择生,他自作主张的选择了死,选择死在一个幻象手中。
为什么她会是我的心魔?
不同于忆萧的死,他的伤是可以流出血来的。
“你明知道我就是幻象,却不躲。”
“我怎知晓你是幻象呢?”
洛子予说着,却是在回答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