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若盈一惊怒道:“你说什么?”
韩馥却不理她,大袖一摆,径自向山下走去。月若盈手段既高,心肠又狠,可说教中下人对她无不战战兢兢。可韩馥自打成她魂奴那一刻起,便百般作赖,就是不肯称其主人二字。但偏偏这厮无耻至极,每每惩罚于他,他定然大声求饶,可求饶过后,依旧我行我素,就是不改。
韩馥是天缺之体,万中无一。月若盈策划许久,才将其弄到手上,若要她真狠下心来惩罚韩馥,却又难上加难。如此一来,韩馥更是变本加厉,平时讨价还价死乞白赖不说,今天更是公然顶撞,叫她颜面无存。
念及至此,月若盈心头已是怒极。她娇喝一声,切魂魔咒默念于心,韩馥魂魄一震,继而呻吟跌倒。他经受过多次这等苦楚,已知是月若盈的手笔。按照平常来说,他早该出言求饶。可今日不知怎的,一家惨死的画面频频在他眼前闪过。
加上自己又是不幸,被人炼成魂奴,从此往后再无自由可言。想到此处,韩馥不由得悲从中来,傲气横生。他咬紧牙关,就是不吭一声,誓与月若盈抗争到底。
这样一来,月若盈倒是大出意外,她本想韩馥出言求饶,自己便借坡下驴,传其功夫,不料韩馥今日特别硬气,叫她无可奈何。可月若盈又哪是省油的灯?韩馥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出离的愤怒,心想若是连这么一个下人也收拾不好,将来在教中岂不是颜面无存?
想到此,月若盈口诀越念越快,韩馥的痛楚也是越来越强。他只觉体内似乎被人用一柄钢锯不停地撕扯,不停地切割,整个灵魂乃至肉身都要碎裂开来。痛苦如斯,韩馥终于忍不住呻吟出来。
月若盈得意笑道:“你若现在求饶,我就放过你。”
韩馥本就自怜自哀,渴求一死。月若盈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说,韩馥登时将前几日所想抛诸脑后,什么将她救出魔掌,什么努力修习,盼得佳人垂青,统统化作乌烟,随风而去。
他又羞又怒,纵声笑道:“他妈的小娘皮,你有种今日就杀了老子,老子若是不死,将来有你好看。”
韩馥蠢材火上浇油,月若盈听了心头更恨,她神通一转,这次却换成了惩罚大错魂奴的‘戮魂诀’。戮魂诀所过之处,韩馥只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处处涌着剧痛,血液似乎已在倒流,心脏随时都会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放声呻吟,自山头远远送出,惊起无数孤雁。
一时之间,什么小杂种,娘西皮,臭婊子诸如此类的市井粗言自韩馥口中叫骂而出,月若盈越听越怒,神通也是越来越强。
转眼间一柱香时候过去,韩馥仍未求饶,月若盈又是愤怒又感棘手,在她印象当中,韩馥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油嘴滑舌,贪生怕死,他是个中顶尖,他这么硬气到底,这倒是第一次,她不由得有些惊慌失措。
韩馥受苦太深,蓦地大叫一声,昏了过去。月若盈见状一惊,初时想法便是这轻浮子故意装晕,可谁料她转了两圈神通过后,韩馥还是一声不吭。月若盈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是自己意气用事,神通用的太强,戮魂诀又是教中第二大惩罚手段,韩馥一时难捱,这才昏了过去。
她登时大惊,忙停了神通,奔到韩馥身边,将他拽起。鼻息一探,却发觉韩馥通体冰凉,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瞧就要死了。月若盈这才彻底惊慌失措,她抱着韩馥身子,一路朝山下奔去。
按理来说,韩馥不过是一介轻浮浪子,根本入不得月若盈法眼。可不知怎的,就是这么一个近乎于蟑螂似的人物,竟让月若盈内心一颤,多年以来,她杀人无算,也不知多少人做了她的掌下冤魂。可眼瞧着韩馥就要死了,月若盈却怕了,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她狂奔着,大叫着,抱着韩馥一路向山下奔去。
她平淡多年的内心当中,竟泛起了一丝奇特的涟漪。
“咕!咕!”夜莺栖息在树头,忘情的歌唱着。
韩馥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朦胧,漆黑笼罩了大地,繁星璀璨,点点闪烁。“你醒了?”身旁传来的,是小游惊喜的声音。
韩馥一怔,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还记得,自己得罪了这位女主人,乃至她用出最恶毒的手段惩罚自己。自己不服,高声叫骂反抗,继而一阵苦楚袭来,自己就昏了过去。
“水……”韩馥呻吟道。
小游一听,立时道:“你等着!我这就取水来!”时间不久,小游已从附近小溪打来清水。清水透凉,韩馥一碗下肚,精神为之一振,神智也清醒了许多。他瞧了瞧四周,却未发现月若盈的踪迹,韩馥不由得问道:“我怎么在这?”
小游神色一黯道:“你顶撞小姐,她因生气而惩罚了你……你受伤太重,就昏过去啦……还险些送了性命。”
韩馥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救得我?”
小游眉头一皱,却点头道:“我见你昏倒在路旁,便将你救起来了。”
韩馥一听,心情霎时间跌破冰点,问道:“月若盈呢?”
小游默然一阵,忽而咬牙道:“小姐回圣教去了。”
“什么?”韩馥大惊,“她回去了?”
小游点了点头道:“是呀,小姐回圣教去了……你平安无事后……我也要回去啦!”
“那我呢?”韩馥茫然道:“我是不是也得一起回去?”
不知怎的,小游眼中闪过一丝朦胧光彩,却也说不清是哪样感情。她轻轻一叹道:“小姐说了,从此往后她和你再无瓜葛,你想去哪都由得你了。”
韩馥愣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听小游又道:“你生来你不该是我们这世界的人,现在小姐开恩,你和她不再是主奴关系,从今往后,你自由啦,想去哪都好……”
“我……”韩馥一时茫然,一个月来经久不衰的刺痛感更加强烈,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游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一个包袱放在韩馥手旁道:“好好照顾自己,我要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