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九州,分八十一府,共七百二十九郡,往后县镇,难以计数,如星星之火,燎原苍茫大地。
淮楠县很小,莫说沧州凌海府,便是在汤呈郡境内,亦不起眼,只是县城,倒颇为繁华。
淮楠县城,绕山则成,依水而建,长二十里,宽十八里,城高十米,算得上巍峨大气了。东、南、北三面城门大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午后时分,阳光明媚,两匹骏马载着人儿,慢悠悠地晃荡进淮楠城中……
“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哟!”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狗不理驴肉包子,皮薄馅大,一个解馋,两个管饱!”
“卖糕卖糕,老王切糕,祖传秘方,酥酥脆脆,不好吃不收钱!”
叫卖声此起彼伏,传入耳中,李风扬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东张西望,新鲜到了极点,他自幼生活在大山里,可从没到过这般大城镇,每一样事物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裴元霸颇为无奈,牵着李风扬的马,道:“以后有的是时间闲逛,走,先回县衙,我摆上一桌宴席,为你接风洗尘,李副捕头!”
县衙坐落的位置,却不在城中心,而在靠北边的一条街道的尽头,与城中内河相邻,环境倒是颇好,绿意盎然。门前栽种着两株青翠矮松,破旧的石狮子已看不出往昔的威严姿态。
县衙除却白日办公的厅堂外,内里还有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这里将成为李风扬往后居住与生活的地方。
裴元霸领着李风扬来到院落中,让他挑选了一个空闲的房间后,说道:“我先去张罗晚宴,你可以休息一番,若是闲得无聊,也可随意逛逛。”
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自小沛镇来到淮楠县城,并安插上了一个副捕头的名号,李风扬还未适应过来,有些茫然,更带着几分憧憬,他微微一笑,推开房门,大步走进去。
房间中的陈设虽然不多,但显得很雅致,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一张红木雕龙床,一扇镶玉绘竹屏风,褐色的八仙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几把高椅,错落有致。窗户半开半闭,镂空的雕花窗柩中溢撒着斑斑点点细致的阳光,温暖柔和。
李风扬走到屏风后,只见一个大大的浴盆,不由得欣喜,咧嘴一笑。
“大人是要沐浴吗?容奴婢稍作准备,这就来侍奉。”突如其来的话语声让李风扬警觉转身,才发现是一名低眉顺目的青衣侍女。
“想来是裴兄安排的吧。”李风扬心中想着,他和善的笑道:“给我准备热水和毛巾就好,我有手有脚,自己会洗,侍奉就不必了。”
青衣侍女的动作很麻利,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李风扬就躺进浴盆,泡在舒适的温水中,只觉浑身暖洋洋的,非常享受。他深深地呼吸着,半眯起眼,心道:“一直紧绷着也不好,就当给自己放个短假吧,好好的轻松轻松。”
那么多天,李风扬都是在修炼、谋算、战斗中度过的,不知从何时起,连洗澡都成为一种奢侈。
温润的水轻抚过疲惫的身体,李风扬放松下来,微仰着头,靠在浴盆的边缘,进入半睡半醒的迷蒙状态。
而房间中的檀木香,不知不觉中变得浓郁了……
不知过了多久,如黑猫蹑行般的脚步声响起,李风扬警觉顿生,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站起身,双眸如狼四顾,却发觉是侍女到来,正捧着一套叠放整齐的衣衫,亭亭玉立。
侍女已换下青衣,穿着一身透薄如纱的连衣长裙,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目的神态,只是在李风扬眼中,这分明就是任君采撷。
李风扬扫过侍女姣好的躯体,只觉一股热气从小腹升起,体内平白多了阵阵炽热之意。他急忙捧起微凉的水,扑打在面庞上,好一会儿后,才觉得清爽了些。
李风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问道:“我睡了多久?”
“一个半时辰。”侍女答道,眼睑轻启,抬头看了一眼李风扬,复又低下头去。
李风扬拿过毛巾,擦干身体,换上侍女递来的衣衫,揉了揉湿漉漉的黑发,只觉神清气爽。
而他身着的墨色衣衫,却非等闲,材质乃是上佳,不仅舒适,更重得体,尤其是上衣的胸口处,刺着一柄金光闪闪的大刀与一只血淋淋的兽爪,交错而成。
金刀血爪衣!
这是特有的服饰,代表着身份与地位,同时也意味着李风扬正式成为淮楠县衙的一份子。
穿戴整齐后,李风扬却发现侍女还在原地,反而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李风扬微微一愣,笑道:“有牢姑娘了。”
侍女一怔,沉默半响后,转身离开。她出了房门后,径直走向一个古色古香的玲珑小院,还未走近,迎面就遇到一名身着红装的妙龄女子。
“小姐,您交代的事……”侍女行了一礼,正欲开口,却被红衣少女抬手止住。
少女轻启朱唇,声音像极了百灵鸟的脆鸣,却又蕴含奇特的磁性,她说道:“无需多言,我都有看到,大哥这回带来的人,倒是颇为有趣啊……”
………………
初春的日子里,总是昼短夜长,太阳来得迟,走地却极快。
李风扬洗漱完毕,刚泡上一壶清茶,天色就隐隐暗下来。
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裴元霸大笑着走进房中,一进门就拉起李风扬说道:“李兄,晚宴已妥善,快随我去吧,还得给你介绍家父与舍妹呢!”
李风扬欣然应允,对于淮楠县明面上的统治者,裴元霸的父亲,他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至于裴元霸的妹妹,看着旁侧高大壮硕的身影,李风扬吐了吐舌头,暗自摇头。
晚宴设在院落的正堂,老远就能听到莺莺燕燕的歌舞声。李风扬跟在裴元霸后面,进入堂中。入目所见,一派奢侈,金银珠宝特有的光彩让他花了眼。好一会儿才穿过诸多妖娆舞女的曼妙身躯,看清坐在主位之人的模样。
裴元霸长得高大而壮硕,常给人浓厚的压迫感。李风扬思索过其父的模样,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裴元霸的父亲,淮楠县的县令裴大海,竟是一个白面无须,圆滚滚的胖汉,更重要的是,他只是普通凡人。
裴大海似是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到来,他左手抓着烤猪蹄,右手则是半只烤乳鸭,吃地满嘴流油,眼睛也不闲着,在众多舞女身上乱瞄,不时得嘿嘿笑两声,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不出的猥琐。
裴元霸面色难得的一红,大吼一声:“爹!”
裴大海像是吓了一跳,肥胖的身躯向后一倾,他身下的座椅顿时发出痛苦的“吱吱”声。裴大海晃着脑袋,望向门外,他眯着眼说道:“是元霸啊,回来啦,快坐吧。”
“爹,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李兄,现在也是县衙的副捕头。”
裴元霸将李风扬拉到身前,出于礼貌,李风扬微微行了一礼。
裴元霸却是看都不看李风扬,兀自盯着舞女们,手上的猪蹄和乳鸭亦不放下,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道:“好,那就……一起…坐…坐吧,啊呜。”
李风扬当即眉头一挑,怒上心头,但看到裴元霸歉意的眼神后,也只能按压下来。
“爹,青青呢,去哪里了?”落座之后,裴元霸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妹妹的身影。
裴大海未做回答,抬起白胖的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专心致志地盯着舞女们,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在欣赏歌舞,还是其他……
李风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场晚宴很失败,他与裴大海的第一次见面,同样差强人意。
坐了不过半刻钟,在裴元霸满怀歉意的注视下,李风扬头也不回地告辞离去。
李风扬走后不久,正堂中便传出了争吵声。
“爹,你为何对李兄如此态度?”
“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若非你多次提醒,看我愿意理会他?”
“爹,我说过很多次了,李兄不一样,或许能够给我们带来转机!”
“元霸啊,别再妄想了,我们是斗不过御剑门和狂刀帮的,这样安安稳稳的享受生活,难道不好吗?”
“我裴元霸,绝不愿苟且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