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你离了婚就不能在县委待了?你想想,世界上的大人物哪个没离过婚?哪个不是二婚,三婚?有的还离一次婚上一个台阶呢。人家那么大的人物都不怕,赵世光,你才是个破县委办公室主任,小小的科级干部,你怕什么?”王秋燕趾高气扬,口若悬河地说,然后就列举了人们熟知的几个大人物生动有趣的例子。
这个时候,县长途汽车站的大钟响了十多下,赵世光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他明天还要主持三干会,就决定先安抚下她,流产的事过了明天再说。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生下来的。
“好了,王秋燕,我回去考虑考虑好吗?你快回家吧,我明天还要开会呢。”赵世光不自然地笑了下,安慰道。
“开会?什么会?你不是天天都开会吗?可也没耽误你干那事啊?”王秋燕没有要分手的意思,不依不饶地说。
听了王秋燕的这些话,赵世光再次确认了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他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先稳住王秋燕,别让她惹出大的是非来,至于怎么才能让她去流产,只有等明天开完了三干会再想办法了。
“全县的三干会啊,好几百人呢。每年都要开,你不知道?”赵世光走到王秋燕的跟前,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满脸堆笑又和蔼可亲地说,“王秋燕,咱们的事明天开完会再说,行不行?”
“看来只有这样了,赵世光,好吧,我听你的。”王秋燕爽快地点了点头说。
王秋燕这么容易地就答应了,让赵世光还好一阵子感动,他亲了下她胀得发红的脸,哄孩子似的说:“王秋燕,听话,快回家吧,啊!”
实际上,王秋燕之所以如此爽快地答应了明天再谈,是因为她已经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那就是,大闹三干会,让赵世光脸面丢尽,后院起火,一阵你死我活之后,他的家庭就会支离破碎,他便无处可逃了,投向她的怀抱成为唯一的选择。
赵世光绝不可能想到王秋燕为了达到个人的目的会邪念顿生,不择手段,还在一心一意地琢磨着怎么打消她的非分之想,来个金蝉脱壳呢。所以,当第二天的会只开到一半,王秋燕出现在三干会场的时候,他还颇为不解,不知道她究竟要干什么,只是略感紧张,困惑满怀。
王秋燕在会堂门口不动声色地站了会儿,好像在想什么,在搜寻什么。当她的目光在赵世光的脸上落定,顿时怒目圆睁,直扑坐在主席台上的赵世光而去,叭叭打了两个响彻云霄的耳光,然后就扯着他的耳朵,暴跳如雷地问他,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生下来而是去流产。
由于主持会议,赵世光的面前有一支麦克风,扩音效果良好,就把王秋燕的话原封不动地传送到会场的每个角落。
这场闹剧引来笑声阵阵,议论纷纷是天经地义的事了,就像王秋燕肚子里的孩子必须无情地打掉一样。王秋燕大闹三干会一时成为“美谈佳话”,人们街头巷尾议论的主题,为秋后枯燥的生活带来了几多欢乐与惬意,其受关注的程度绝不亚十几年后发生在美国的“9.11事件”。后来,一切就都沿着王秋燕指引的方向前进了,焦头烂额的赵世光离了婚,娶了王秋燕为妻,而他因此受到了党纪处分,被降职到一个小乡当副乡长,则属于副产品,就像是药三分毒一样,实则在所难免,这一对偷情的非常男女不为此付出一点成本费用显然是伤天害理,难平民愤,说不过去的。
由此可见,王秋燕是个大美人是肯定的了,羞花闭月也好,沉石落雁也罢,若不然她不也会在情场上呼风唤雨,屡屡得手,让那些自命不凡的大男人如中魔法,拼了命地往她怀里钻。问题的关键还在于,王秋燕又无疑是个懂得充分利用天赐美貌资源的女人,她自恃国色天香,不肯白白地浪费掉丝毫色与香,或者说,上帝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平淡的生活增加几多不安分的色彩,为小说家们提供鲜活的创作素材,以便让人们的生活显得有滋有味,让有关她和她的女儿,以及与她们母女俩息息相关的男人们的小说畅销街市,洛阳纸贵。
王秋燕的第一个猎物自然不会是赵世光,而是苗惟妙的亲生父亲苗继生。那个时候,苗继生还只是一名部队上的侦察排长。王秋燕与苗继生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如果不是苗继生在部队里考上了军校,毕业后成了小排长,王秋燕肯定会另攀高枝,怎么也不会嫁给苗继生,然后生下双胞胎儿女苗惟妙和苗惟肖,后又离婚再结婚,并扯出这么一本小说来。
王秋燕无疑是个目光远大,极具洞察力的女人。她在侦察排长苗继生全然不知的时候,就为他精心设计好了未来:苗继生在部队没根没底,至多干到小营长,然后就会转业回家,分配到县里的某个部门当个小干部。那么,她就可以跟随他搬到县城,离开这个让她厌恶的乡村,成为半个城市人。
实际上,王秋燕设计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和苗继生还没有任何关系,形同路人,从没交往过。但是,王秋燕对她的美好设计却充满了信心,她想,有她的青春美貌作后盾,她矫情并施,全线出击,就没有攻不下的碉堡,抓不到的俘虏,何况一个小小的侦察排长。
侦察排长苗继生那年春天回乡探亲了,身上的军装是旧的,而军衔却是新的,黄灿灿的在春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扛着两块金匾。他的这个村庄是个小自然村,也就五六十户人家,他是目前为止最大的部队干部,所以,他的回家探亲属于衣锦还乡了。而他此行的目的,除了看望年老体迈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历史使命,那就是相亲,为他的爱情找个家。在这之前,村里的媒婆已经为他选定了目标,邻村的一个既老实本分又乡土气息浓厚的姑娘,只等他亲自过目,一定终身了。
王秋燕将侦察排长苗继生当成猎物,并准备一举拿下,结成夫妻,是很多人想不到的。所以,她最后的大功告成,天遂人愿,当是出其不意又出奇制胜。
见过王秋燕和苗惟妙母女俩的人无一不对她们的想象而拍案称奇,叹为观止,就像是在同一个模型里倒出来的一样。现在,亲爱的读者们已经知道,宋光明的坠入情网是由于苗惟妙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侦察排长苗继生就已经身先士卒,被王秋燕的这双眼睛勾走了魂魄,并最终缴枪投降,成了她的俘虏。但是,苗惟妙与母亲王秋燕的眼睛还是有区别的,苗惟妙的眼睛只是会说话,而王秋燕的眼睛更是举世无双,不但会说话,还带钩,像做工精细的钓鱼钩,就是含情脉脉的投过去,然后再将对方的眼神钩过来,越扯越紧,欲罢不能。当然,钩过来不仅仅是眼神,还有更要命的东西,那就是心,一颗不能再安分守己的心。人们之所以没能觉察出她们母女俩眼睛上的区别,不是因为缺乏辨别力,而是因为谁也不能有幸同时遇到她们的这种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