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中,只剩雍和李宁二人。
李宁脸上一点血色也无,瘫坐在地上,靠在墙上,呼呼喘气。雍和见他肩头兀自插着一支甚粗的羽箭,道:“我为你把这箭拔出来,然后给你止血。”
李宁一听,忙道:“不要。”声音嘶哑微弱。
雍和道:“为什么不要?你现在血流不止,多半要糟。我给你止了血,你才不至于丢了性命。”
李宁仍是摇头,道:“尊主,我……我没事的,我……”蓦地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咳嗽,伤口总要喷出一蓬鲜血,洒落地上。
雍和只当他受伤过重,脑子有些糊涂了,撕下一段袍子,搭在肩头,预备拔出箭后为他裹上。
李宁神色慌乱,喘气道:“不,不……我……我……嗯……”嗯了一声,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雍和大惊,忙将他身子抱起,横放在木板床上,为他宽衣解带。
他内身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缎子短衣,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
雍和又为他解开短衣,以为短衣之内便是肌肤,不料短衣之下,竟然是一件大红的肚兜。
这肚兜可不是鲜血染红,而是红缎缝制而成,肚兜上绣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喜鹊。
雍和心中隐隐觉得不妥,暗想:“他多少岁了,还穿小男孩才穿的肚兜子,颜色这般鲜艳,真有些不伦不类。”
轻轻揭开肚兜,只见肚兜之下的皮肤色如白缎,光滑如瓷,在油灯照耀之下,似乎还能反射光亮。
他胸口微微起伏,小腹以上锁骨以下缠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布,也给鲜血染红。
雍和心中好奇,想道:“他胸口难不成受了伤?裹得这般严实。”见白布之下微微隆起,心道:“你个儿挺小,胸脯倒大。”双手抓住羽箭,往外疾抽。
李宁啊的一声,虽在昏睡之中,却是疼的叫出声来。
雍和连忙住手。
待得凝神细看,只见油灯下羽箭粗粗的箭杆前段,竟然有几根左右对称的倒刺,不知刺进肉里几根。
带着倒刺的羽箭射进身体容易,要拔出来可就难了。撕扯肌肉不说,他胸前密密缠裹的白布扯住倒刺,更难将羽箭拔出。
雍和在地下捡起一枚碎瓷,在石墙上磨得锋利,轻轻将白布划开,唯恐伤了他的皮肉。
嗤嗤之声连响,白布条已被划开一道竖口,雍和扔掉瓷片,双手轻扯白布,嗤的一声响,布条从两边急速褪下,两团白花花的圆肉弹了出来。
雍和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两只大铜钹夹击震响一般,全身血液冲脑,一时之间,似乎站都站不稳了。
李宁肩头耸动,头颅微微一扭,头上所戴的头巾在床沿上一磕,跌落在地,一头黑色发紫的的秀发瀑布一般倾斜下来,垂在地上。
原来李宁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郎!
雍和呆呆瞧着,一口气几乎出不上来。
隔了好半晌,雍和才顿时醒悟,忙将肚兜翻下来,罩住羞处。
“李宁居然是个女人? 怪不得她面貌生的这般好看。”雍和心中似乎被蒙了一块巨大无比的幕帐,一时之间,心中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不断闪现。
李宁肩头流血慢了一些,但是并不凝结,仍然不断流出。
她由于失血过多,脸上原本惨白,此时竟然脸颊上染起两团病态的嫣红。她神志不清,鼻尖“唔”“唔”出声,似乎难受之极。
雍和伸手在她额头一摸,觉的十分发烫,知道她流血过多,已经开始发烧。
箭枝上数根倒刺嵌在肉里,难以拔出。但如不拔出箭来止血,大量流血,李宁性命堪忧,狠了狠心,左手按住她细嫩滑腻的肩头,右手抓住箭枝,按照倒刺方向,左扭右扭。
要是他猛然拔出羽箭,李宁肩窝和胸前一大片肉就要被硬生生扯下来!
李宁吃痛,虽在昏迷这之中,仍是呻吟出声,脸色十分痛苦,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
雍和心想:“她要是痛得狠了,咬断舌头可是不妙。” 将散落一边的白布条揉成一团,左手捏住她两颊牙关,李宁微微张口,雍和将布团塞在她口里,撑住牙齿。跟着继续拔箭。
好半天,终于扭出一根倒刺,长长的羽箭斜插在她肩头,雍和已经出了满头大汗。
疮口原本有些粘稠的血流被这一阵搅动,复又汩汩长流,雍和心中大急,手上加快,又扭出两根倒刺,长箭几乎已经贴在李宁身上。
李宁痛的泛起白眼,塞着布条的口中唔唔直叫,额头黄豆大的汗水流下,浸湿了额边头发。
雍和咬牙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一根倒刺也扭出来,右手使劲,将羽箭拔出,一股血箭喷了出来,射在雍和脸上。
原本铜钱大小的疮口,此刻已如鸡蛋大小,血肉翻出,鲜红粘稠的血液四下流染,十分刺目。
雍和将另一边的布条拾起,又把自己肩头的那条袍角揉成一团,塞在伤口之内,鲜血登时住了,跟着紧紧缚上布条,缠裹紧密,将她衣服穿好。
手忙脚乱的做完这一切,雍和大出一口长气,靠在墙角,愣愣地看着昏睡在木板床上的美丽女子出神。
牢房里这般阴冷,他此刻背脊衣服却已经湿透了。
他曾经为好几个同志战友在十分紧急的景况之下裹上止血,而子弹和炮弹碎片造成的创口远比箭伤复杂严重,也没有想今日这般紧张流汗,如临大敌。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胸膛。
雍和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
他十八岁入伍当兵,就本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格言,从没想过绮情柔意之事,待得后来入了中统局,屡次执行绝密任务,更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里还敢想成家结婚,自己性命都难保全,娶个女人,那不是害苦了人家?
每次任务完毕,回到家里,空荡荡的房间一人也无,点燃一支纸烟,坐在冰冷的桌前肚子抽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有时确实也有钦羡之意,内心之中十分渴望能娶到一个美丽贤淑的妻子,和自己组成家庭。但国家战乱,他的身份职业又是如此特殊,这个梦想,实在奢侈之极。
他呼出一口长气,极想抽一支烟,但是此刻身陷囹圄,那里来找烟抽?只好强行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