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见来者不善,向后退了一步,喝道:“喂喂!干什么,要打人么?要杀人么?”
那矮胖汉子走前一步,伸出手来,圆乎乎的手掌摊开,朝那女人大喝道:“把牧司金铃拿来!”
那女子神情惶恐,向后退了一步,躲在雍和身后,死死抓住自己的腰带,摇了摇头。
牧司金铃?
那是什么东西?
雍和皱皱眉头,颇感奇怪。
看样子,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牧司金铃,这个女人怀璧其罪,受了这场为难。
那矮胖汉子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把金铃拿来。”
那女人仍是摇头。
矮胖汉子大怒,一张圆圆的脸涨得通红,冷冷道:“拿来,我们不活埋你了。把金铃给了我,我就放你走!你走得远远儿的,我们不再为难你了。”
见那女人满脸不信之色,道:“我保证让你走。快把金铃给我,不要和老子磨功夫,老子还有事儿呢!”
那女人又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雍和,眼睛里流露出求救的神色,双手却把腰带抓的更死了。
雍和暗自摇头,心道:“这女人太笨,你手抓住自己的腰带,那是等于告诉他们你把什么金铃藏在那里么?那金铃有什么贵重的?很值钱么?”
那矮胖汉子眼睛一转,盯住那女人的腰带,脸露欣喜之色,道:“快给我,我不和你为难。”
忽听雍和道:“乖孙女,听爷爷的话,快把东西给了他吧,好汉……呃……好女不吃眼前亏。”
众人听他自称为那女人的爷爷,都是一愣,旋即明白:那矮胖汉子说话之时自称老子,雍和叫那女人是孙女,就是给那矮胖汉子起老子。
那矮胖汉子大怒,一双死鱼眼等着雍和,几乎就要弹了出来,强自按捺怒气,又道:“快些交出来!”
那女人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嘶声喝道:“我不给你,死都不会给你。”这句话闽南方言味道极重,但雍和居然听懂了,全国各地,不管什么方言,这“死”字和“不”字,发音全是一样的。
那矮胖汉子冷笑道:“好吧,听你的话,这就杀了你吧!”朝那壮汉使了个眼神,那壮汉长刀虚砍,呼呼有声,朝那女子走去。
忽听一人道:“且慢,那后生……那后生是恶鬼,是妖人,小心一些!”原来是方才要活埋那女子的长衫老者。
那矮胖汉子道:“什么妖人!青天白日的!”他没有亲眼见雍和从地下爬出,心里也就不那么害怕,什么妖人恶鬼云云,只是听那老者和一众乡农的转述,初时也破忌惮,这会儿见这雍和日下有影,想必不是什么恶鬼,分明就是一个寻常青年,心里的忌惮早已没有了。转眼又见他手无寸铁,而自己这方,都是手拿利器的壮汉,道:“你不要怕,他要管闲事儿,一刀落头,杀了!”
那壮汉点了点头,长刀举过头顶,踏前一步,长刀向雍和头顶劈落。雍和大骇,忙向后闪避。但那壮汉臂膀结实,这一刀砍下来虎虎生风,定能将雍和肩胛砍断,跟着剁碎他的头骨。
忽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壮汉忽的仰面跌倒,额心被轰开一个血洞,脑·浆血液,滚滚而流。他直挺挺地倒下,手里兀自紧握长刀。
那女子骇极,尖叫一声,藏在雍和身后,不敢看眼前的惨状,雍和喘着粗气,手中六轮手枪兀自冒着硝烟,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清源村众人。
他慢慢走前来,手枪指着地下的壮汉尸体,道:“有不怕死的,都上来了。老子就是妖人,就是有妖法!这东西一指,指住谁,谁就得死!”
原来雍和见那壮汉发难,眼看招架不住,几乎没有犹豫,立即拔出手枪射击。
众人害怕之极,谁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用那小玩意儿一指,就能将那壮汉额头轰开一个大大的血洞。
那老者颤声叫道:“是恶鬼!是恶鬼!是妖人,是妖人!”
那矮胖汉子脸色也是大变,厉声道:“何方妖孽!”忽的伸手在脖子里一抹,拉出一根银链子,银链子上穿着一枚拇指大小的木质十字架,喝道:“妖孽快快退去!妖孽快快退去!”
余下众人也从衣服下将佩挂的十字架拉出来,捏在手上,对着雍和,齐声喝道:“妖孽快快退去,妖孽快快退去!”这一二百人同时开口闭口的大声呼喝,十分整齐。
雍和微微皱眉,看来这些人,也是景教的教徒!
林间墓地之中,这百余人不停呼喝“妖孽快快退去”,除此之外,再无声息,听来甚是可怖。
雍和喝道:“装神弄鬼!不要叫啦!老子可不耐烦了!”众人仍是呼喝不止。
雍和提起手枪,瞄准一人,喝道:“老子可要杀人了!”
云氏见他又要行凶,忙道:“不!不要杀人!”
雍和回头道:“咱们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来杀我们!!”当特工的第一要务,其实不是练习技击功夫、间谍技巧,而是该
硬则硬的心肠。有时候为了情报,为了大局,需要将一些原本无辜但是必须去死的人灭口,如果心软下不了手,那么代价是将会有更多的同胞同志死在敌人手里。
见那矮胖汉子叫的最凶,瞄准他的脸颊,扣动扳机,一声巨响之下,那矮胖汉子的脸孔,已被轰去半边,他肥硕的身子就势向后倒去,摔在地下,一动不动,显然死了。
众人大惊,一起闭口,愣了一愣,有人转身就跑,顷刻间,一二百人就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那长衫老者本来步履蹒跚,这时竟然老当益壮,丢了拐杖,跑在众人之先,当真动如脱兔,几个呼吸间,已经跑出林子,看不见了。
雍和瞥眼看见倒在地下的那名壮汉和那矮胖汉子,见他二人死状甚是惨烈,心中不忍,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太过残忍。
但眼光上移,又看见那壮汉手里兀自牢牢捂住的长刀,觉得方才情况甚是危急,要不是开枪打死了他,那么倒地而死的就是自己和那可怜兮兮的女人了。
雍和默然半晌,叹了口气,回头道:“咱们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那女人似乎听不懂他说什么,怔怔地立在当地,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雍和。
雍和叹了口气,仍然不忍心就此扔下她离去,唯恐自己一走,那些恶人又来和她为难,伸出两根指头,模拟人的双腿,另一只手张开,指头腿在张开的手上快步行走,道:“快走!懂么?”那女人还是一副愣愣的模样。
雍和大急,问道:“懂了么!明白么?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么?”
那女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懂了雍和那番鬼子进村模样的说话没有。
忽见那女人低头四顾,瞥见那壮汉手里的长刀,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用力将那汉子紧握的双手扳开,提起刀来。
那刀十分沉重,她提在手里,如同一个小孩提了一大桶水一般。
那女人一步一顿的走到坟墓前,扔下刀子,跪下地上,磕了三个头,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一面流泪,一面不停用袖子擦拭眼泪。每擦一次,袖子上都带上黑乎乎在灰土。
片刻之间,两只袖子已经不见本色,如同一块抹布一般。
雍和不明其意,道:“埋在这里的,是你的先夫对吧?”看了看石碑的名字,道:“你的丈夫名叫郑泽河?”那女人只是哭泣,丝毫不理会他的问话。
那女人忽的站起身来,奋力提起长刀,铲起地下的土,填在挖开的墓穴里。
雍和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是要填埋被挖开的坟墓。忍不住劝道:“凡事有急有缓,咱们先逃走,等风头过了,再来掩埋你丈夫的坟墓不迟。”
那女人恍若未闻,仍是十分吃力地一刀刀地铲土。
雍和叹了口气,走到那女人身边,用枪托将推起的土堆推如坟墓里。那女人抬起头来,看了雍和一眼,眼神里都是感激的神色。
雍和瞧了她一眼,霎时间愣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