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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戈 第四十一回 鏖战在即

蓝修空大怒,脸色阴沉,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却偏要闯!好,好,咱们湖广的诸位兄弟,今儿个就为铁宗主清理门户,杀尽他老人家眼皮地下的叛逆之徒。”挥了挥手,示意身后众人准备死斗。

忽然,一人走到蓝修空身边,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手指居然朝雍和指了一指。蓝修空一双三角眼朝雍和瞥眼瞧来,摇了摇头。那人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卷轴画像,展在蓝修空面前。蓝修空凝神细看,将画像中人和雍和模样比较,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雍和心中一惊,见李宁对他练练使眼色,让他回房躲避。

蓝修空朝雍和道:“你是什么人?”

晁晨龙道:“他是庄子里一名仆役。”

蓝修空怒道:“我没有问你!”指了指雍和道:“你说!”

雍和道:“我叫雍和,是这庄子里的仆役。”

蓝修空一怔,道:“雍和?”李宁也是朝他看了一眼,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雍和”二字。他父子二人对雍和,一直是以“尊主”称呼,一直没有问过他的姓名。

蓝修空蓦然大叫,道:“哎呦,不对,你说的是哪里的口音?你是庄子里的仆役,怎么会说一口官话!”

明末南京官话式微,用者寥寥,北京官话开始流通,天下之人,除了京畿地方百姓说话不用刻意饶舌,学什么官话之外,走南闯北的行脚之辈,天下举子读书人,都多多少少会说几句官话。寻常百姓一辈子都死守故土,只说乡音土语,不会说官话。

蓝修空脸色欣喜,将画像和雍和相貌对照,大声道:“哎呦!就是他!画像画的真好,有七八分相似。好极好极,大伙儿冲进去拿了他,左贵司重重有赏!想不到基路伯这厮为了躲避追捕,居然扮作个杂役保命。”

众湖广弟子轰然应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蓦地里庄子人群中三人越众而出,奔向大门。

其中一人俯身捡起地下的门闩,当做长枪使用,刺向蓝修空面门,蓝修空急忙后退三步,站在门框儿口上。余下两人闪到大门两边,伸掌一推,几百斤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合闭。

蓝修空身子忙向后掠,才没给水曲柳大门砸中脸面。大门刚一闭住,第一人举起门闩,插住了门。

那三人一直藏身在众仆役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二人,这会儿露出这一手儿干脆伶俐的好功夫,众人不由得愣了一愣,跟着齐声喝彩。

那三人走到晁晨龙身前,躬身行礼道:“晁法司好。咱们奉李贵司差遣,保卫圣子。”抬起头来,却是三个四十来岁的孪生兄弟:

一人穿着厨房帮闲衣服,油腻腻不成样子;一人穿着柴房小厮衣服,脏兮兮不敢恭维; 还有一人穿着马厩师傅衣服,臭烘烘不好亲近。除了衣衫打扮不一样,面孔身材,便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晁晨龙嗯了一声,道:“三位辛苦。”却怎么也想不起福建教众之中,还有这样三个武功高强的孪生兄弟,拱手道:“未请教三位名号。”

那三人里马厩师傅道:“咱们三兄弟贱名,原本不值一提。姓司徒,您就叫咱们司徒老大,司徒老二,司徒老三便是。”他说司徒老大之时,朝自己指了一指 。跟着向那厨房帮闲和柴房小厮各指了一指,那两人分别就是老二和老三了。

晁晨龙一惊,失声道:“你们姓司徒,莫非是江左三虎……”

司徒老大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道:“我们不过是景教里三个寻常教众罢了,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晁晨龙点头道:“是,是。我明白。”神色恭谨,反朝他们鞠了一躬。三人不愿领受,各自侧身躲开。

众人知道晁晨龙除了是景教南宗福建法司,世俗里更是福建战威镖局的大镖师,家财万贯,声势显赫,武功也是十分高强,这会儿见他对这么三个杂役兄弟这般礼遇,都是不解。

忽听门外蓝修空骂道:“他妈的!快开门,老子们就要破门啦!”

晁晨龙向屋顶挥了挥手。二十支大箭搭在满张的弓上,蓄势待发。

李宁见那些仆役脸色害怕,手中拿了长刀,不住浑身发抖,皱眉道:“你们拿刀子干什么!你们又不会武功,会用刀子吗?快去兵器库里拿了丈二长矛出来,一会打斗起来,一寸长一寸强,他们尚在丈外,你们便已经戳死了他们。快去!”

那些仆役闻言,忙一窝蜂的朝后庄兵器库涌去,不一会儿来到前院,只见长矛林立,众仆役依仗这极长兵器,脸上害怕的神情渐渐好些了。

蓝修空隔着大门叫道:“好啊,你们这是公然叛教了!来人啊,用刀子将门破开!”十余人齐声道:“是!”跟着十几把刀一齐砍在门上,一时间噼噼啪啪劈门之声不绝。

雍和心想:“这门虽然厚重,可是禁不住他们这般劈砍,一会儿少不了有一场恶战。这些湖广人咬定说我是什么基路伯,要杀了我祭天。我可不能在这儿等死!”

当下回了房去,取出那把六轮手枪,装满弹药,又将子弹皮盒子穿在腰带之上,跟着将两把倭刀悬在腰间,刚要出门,瞥见自己身上的厨房小厮衣服,心想:“刚才姓蓝的嘲笑我,说我为了保命,改装下人打扮。这回我看是凶多吉少,小命多半要丢。大丈夫死则死矣,倒不如穿的漂漂亮亮去死!”换上那身鸢尾罗袍,带上文士方巾,腰悬紫鞘双刀,大踏步出了门去。

阿莹见他打扮一新,十分潇洒,眼前一亮,道:“你穿了新衣服来挨刀子吗?”

李宁叱道:“你说什么!不要乱说话!”阿莹吐了吐舌头,朝雍和做了个鬼脸。

雍和右手拔出短刀紫稚,拿在手里,左手握着左轮手枪。

李宁见那把刀犹如一道窄窄的明溪,赞道:“好漂亮的短刀!”走了近来。

雍和道:“你没有趁手兵器,如不嫌弃,用我腰间这把长刀吧!”

李宁脸上一喜,点了点头,伸手在他腰间,把长刀拔了出来,拿在手里细看,赞道:“好刀!”在空中虚劈几下,问道:“我一直想问你,这是倭刀吧?”

雍和点头道:“对,这是日本刀。”

李宁道:“我们福建当年,可没少受倭寇侵扰。戚继光戚大将军抗击倭寇,收缴了不少倭人的武器,现在还收藏在宗主府里。”

雍和愣道:“戚继光收缴的日本兵器,怎么在你们宗主府里?”

李宁道:“戚将军当年也是咱们景教南宗的教徒,当年是一位法司。”

雍和大吃一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抗倭英豪戚继光,居然也是景教教徒。

门外砍门声音渐歇,一人叫道:“蓝大哥,门快烂啦,咱们大伙儿砍一棵大树来,撞一撞,门就开啦!” 蓝修空道:“好,快去砍树!”

庄内众人都握紧手中兵器,只等大门一开,便即冲上去血战。

门外传来笃笃的砍树声音,忽然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道:“咦?你们为什么在这里砍树?是要烧火吗?”这声音稚嫩天真,不是小否是谁?

雍和又惊又喜,不知道何以小否会来这里。

一个粗壮的声音不耐烦道:“快滚开,老爷们有事儿!”

另一个少女道:“你怎么骂脏话!叫我们我们走开就走开,为什么用‘滚’字?老爷,你给谁起老爷!”

却是小是的声音。

小否道:“姐姐,他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玩儿什么?”

小是道:“你管呢!小否,不要多嘴,桂公公,咱们到这儿来干什么?”

那粗壮的声音骂道:“哼,他妈的。快滚吧,也是老子今天有事儿,要不然,带你们两个小妞回家去,好好侍候你们,吃吃你们俩的香脚丫子!”

一个尖利的声音道:“你大胆!口出这等污言秽语!”声音尖细,但又不像一个女人说话,正是桂公公。

小否道:“你要侍候我们?为什么?你又不是我们的仆人。为什么要吃我们的脚,我们的脚很好吃吗?你真傻,嘿嘿,脚怎么能吃呢……哎呦!” 她话还没有说完,忽的娇呼一声:“你干什么摸我的脸?”

小是和桂公公同时喝道:“住手!”锵的一声,有人拔出剑来。

那粗嗓子道:“老子摸摸小女孩儿的脸蛋,又能怎么!你这妖里妖气的小白脸,眼睛瞎了么?咱们这几百号人在这里,你也敢拔剑!”

桂公共冷冷道:“你们等着。敢不敢报上万儿来!今日要将你的贱手剁下来!”

那粗嗓子道:“我们是……”

忽听蓝修空道:“闭嘴!不要节外生枝!这位……这位桂先生,对不住啦。我手下都是粗人,不要在意。你们快走吧。”他似乎听出桂公共来头不小,已有怯意。

桂先生道:“你腰间插的那是什么?哦,是南宗的令牌!你是南宗的人?我看你像个领头的。你是什么职位?是个贵司?是个辅司?”

蓝修空听他口气甚大,想必来头不小,道:“我……我……”

桂公公道:“我知道啦,你连个辅司都不是。哼,无名小卒。”

蓝修空默默不语。

桂公公接着道:“听你口音,像是湖广人。对么?你是左良玉的手下?”

蓝修空依旧不答。

桂先生道:“我日前刚去拜访了你们铁央典铁少宗主,大伙儿商量了一件大事儿,本来向着精诚合作,两家欢喜,怎么今日,他手下的奴才就来招惹我们?”

蓝修空颤声道:“你……你是我们铁宗主的朋友?”

桂先生道:“呦!这才一天不见,铁央典那家伙居然当了宗主?真是想不到啊。是左良玉出的主意,当的军师吧?”

蓝修空咽了口吐沫,道:“桂先生,你是什么来头……算啦,算啦,请你恕罪!”忽然嗤嗤剑响,那粗嗓子啊的一声惨叫,跟着便没了声息。

小否啊了一声,道:“你为什么杀了他?”

蓝修空道:“我杀了这狗奴才,为小姐你出气。”

小否道:“出气?为什么出气!我有气吗?”

蓝修空颤声道:“是。是。您老人家……宽宏大量,不生这奴才的气。”

小否仍自不停,问道:“姐姐,为什么他说我是老人家?我很老么?”

桂公公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蓝修空道:“是南宗的一件家事。先生就不要多管了吧?”

桂公公嗯了一声,忽道:“我么,本来是可以不管,不过庄子里有个极其要紧的人,你杀了他,也等于是杀了我的两位主子。”

蓝修空微微一愣,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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