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艺圈这个圈子，只要你能把两只脚迈进来，肯吃苦，不奢靡，拥有相对好的物质生活便不难。即便是如殷素这般一阵好一阵坏的二线，也早早在B室购置了房产，不算大，但腾出一间卧室来装新的房客也绰绰有余。

刘戟进门后，还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但一抬眼，接触到殷素暗含“同情”的目光，要出口的问题又咽了下去。

回家一路，殷素的脑袋也冷静不少，开始思考一个早该想到的最严重的问题——美男美则美矣，但对于现代社会来说算文盲都不为过，甚至更惨，文盲还会接自来水，用电开关呢！

眯起那双曾经被评为最具风情的凤眼，仔细打量眼前的美男，看似仪表堂堂，可有什么用呢？狐狸皮底下，是个拿根棒棒糖就能拐走的大白兔。

危机感油然而生，重重地放下杯子，殷素语重心长地道：“没事，你可千万别到处跑，万一走丢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说到找，殷素一拍脑袋瓜子，郁闷道：“跟你说了那么久话，连名字都不知道。我叫殷素，你呢？”

“戟，”习惯性地只报出名字，忙又补充道：“我姓刘。”

殷素惊讶地捂住小嘴：“姓刘？乖乖，你难道是皇族？”

也是啊，汉代生产力不高，没权没势的人家可穿不起那么好的料子。殷素想起之前拍的一部汉宫戏，娘娘都得在宫里纺织。

刘戟眼中浮过一抹怅然，点点头，状似好奇地打量四周，不再跟殷素说话。

殷素这才自知失言，暗恼自己多嘴提什么皇族，2000多年前的事儿了，皇帝都轮了十多个姓，再说如今这形势，断没有再称帝的可能，方才那话，可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戳嘛。

尴尬之余，便重打起精神，给刘戟热情地介绍房间里的设施，教他如何使用。好在刘戟脑子聪明，一点就透，不多一会儿，就连三孔插座和两孔插座的区别都分清了。

介绍到厨房时，殷素刚一打开冰箱门，刘戟的眼睛刷一下就明亮起来，先前的颓唐一扫而空。殷素见状忙道：“啊！对了，我明天托人买一个跟博物馆差不多大的冰柜回来，就摆你那间屋子里，行吗？”

刘戟点点头，指着冰箱里的隔间示意：“不要这些格子，不好睡。”

睡？殷素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刘戟满脸认真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默默颔首：“冰柜本来就没有格子，放心吧。”

能睡两千多年的人，自有其不凡之处，等以后混得熟了，再问他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需求好了。

为了让刘戟尽快掌握现代必备的生存技能，殷素通宵从摆满漫画和小说的书柜里艰难地翻出一本辞海来，虽然是十年前的版本，对于2000多年前的古人来说也够新的了。

殷素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又上某宝淘了本繁体简体对照大全。据刘戟自己所言，繁体字和汉代底下人写的隶书差不多，将就能看懂。亏得如此，殷素可不觉得她能翻出一本小篆简体对照大全来。

第二天，殷素专门等到快递员将书送上门来过后，才出发去公司，临行前，回头不放心地叮嘱：“我是带了钥匙的，所以无论是谁敲门你都别管。多看书，看烦了看电视也行，总之别出去，记住了吗？”

刘戟大清早地就被唠叨到现在，早就失了耐性，此时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拿着书看，连个白眼都欠捧。

“小样！”殷素撅嘴扭头，气冲冲地走了！

刘戟合上书本，摸着装帧精美的书页，心下犹自感概。他不需要睡觉，昨天晚上在客房里，已经看了整个通宵的电视。最初，只是因为好奇为何接自己回家的女人会出现在扁平的黑盒子里，但紧随而来的军旅电视剧，都市情感剧就让他对这个社会有了更多的了解。

新鲜的东西太多了！

对未知的好奇竟然头一次压过了修行的迫切，左右他已经是不死之躯，花些时间去认识那些稀奇古怪也挺值得的。更何况，难得遇上一个不怕他，还热情到不可思议的女人。

殷素今天的心情很差，试镜三次才拿下来的角色被人抢了也就罢了，上位的女人屁股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端起脏水往她身上泼。

“不就是撞到她跟人开房吗？我是招谁惹谁了！”

鼓着腮帮子，将裘晏紫的相片贴到靶上，拿起飞镖我扎、我扎、我扎扎扎！

一旁茶几的报纸上，娱乐版用大篇幅报道了溺爱临阵换角的事情，照片上的裘晏紫笑靥如花，面对记者的发言却是一条比一条恶毒。

【请问，这次溺爱剧组临阵换角，跟东向内部的一姐之争有关吗？】

【我以后真不希望再有类似的问题。我跟素素是很好的姐妹，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争斗。上回因为同时入围金花奖的事情已经被外头传不合，弄得我们都很困扰。哪怕最后是我得了奖，也没办法尽情享受获奖的喜悦。】

【溺爱因为未拍先火，各个角色的饰演者也是早就在网站上公布的，观众们对换角的事情也很关注，还是请晏紫给我们解释一下吧。】

【这个…怎么说呢，溺爱是部大制作，剧组人多，素素又是直脾气，公司也是怕她跟剧组成员相处不好。怎么说呢，支持素素的亲们也不必担心，公司会安排另外的戏给她的。】

【….】

【….】

殷素把茶几拍得砰砰响，“阿杰你看看！你看看那个疯女人胡扯些什么？”

阿杰忙把门关上：“你吵那么大声做什么？还怕闹得不够难看？”

“是我要闹吗？呵呵”殷素冷笑一声：“我不爱跟人计较而已，可我也不是傻子。金花奖，她也真敢说，不知道是谁参加了评委的party第二天爬都爬不起来。”

“好了，你再生气也没用，公司已经给了处分，扣了她两个综艺给你，至于剧本，这里有三部，自个儿选一部好的来拍吧。”

殷素悻悻地接过本子，郁闷道：“这算什么处分嘛？扣综艺…她要进剧组，本来就没空再上综艺了好吧。”

说是那么说，还是拿着本子乖乖看起来。艺人不能有真正意义上的空窗期，再红的明星，不能保持足够的曝光率，也只有被人遗忘的份。

阿杰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刚才在老板办公室里的谈话。

“阿杰啊，这事的确是晏紫不地道。但是吧，你也看见了，她得了金花奖，又接了溺爱，顺利的话这部戏一播，她就能变成一线。公司好多年没有一线女星了，大家都要出力不是？跟殷素说，她是公司元老，委屈她了，这三个剧本，随便她挑！”

当然是随便挑，就是三部加起来，也比不过一部溺爱的分量，柠檬台的年度大制作，没有演了不能大红大紫的。

“我叫了小王他们，晚上在老地方内部聚一下，多喝点，这事就算抹过去了，啊？”

殷素点点头，“行，大家也的确好久没聚过了。”

“那我先过去安排，晚点来接你。”

“好。”

阿杰走后，殷素放下没看进去半个字的剧本，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这样的事情她不是头一回遇见，但没有哪一次让她这么难受。三年了…女演员的演艺生涯有几个三年？如果不能再上一步，等几年过了三十，还得回头跟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争吗？

若是实力不济她也就认了，明明是她努力准备了大半年的角色，到头来…

不知不觉间，眼角竟然淌下泪水。

再不甘又能如何呢？认命是在这个圈子生存的入门教程，让她好生哭一回，推开门去，殷素又是那个宠辱不惊的女人，她可以不红，却从不曾低头。

心里憋闷，这次聚会的时间就持续得比预料之中更长。彼此都是常在一起工作，殷素又是个没架子的，大家也都真心安慰，见她不爽快，也没有一人提出要走。

如此，待到她回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的时间。

从温暖的保姆车上下来，醉醺醺的女人被凌烈的寒风冻得一机灵，酒也醒了三分。

“我扶你上去，一会自己洗了早点睡，明天中午我再来接你，下午三点有个杂志访谈。”

殷素点点头，又剧烈地左右摇头：“不、不行，我、我自己上去，我自己可以上去！”刘戟还在家里，被人看见怎么得了！

醉鬼的话向来没人重视，阿杰根本不理她，扶着往前走，嘴里还哄着：“我不上去，不上去，快走，你别整个人压在我身上。”

“真不能上！嗝！”殷素打了个嗝，甩开阿杰的手：“你要是再来拉我，我就坐在地上不起来了！”

“行！我走了还不成？”阿杰无奈道，抬头一看，又张嘴抱怨：“你看你，出来也不关灯，大晚上就你那客厅的灯开着。”

“你快走吧！我知道关！”殷素不管不顾地把阿杰往楼道外面推。

23楼的阳台上，汉装男子紧盯着底下拉拉扯扯的一男一女，电视机上停留着娱乐台的消息。

电视柜前的便签纸上，有用签字笔歪歪扭扭抄下的简体字的新闻标题——溺爱主角换人，殷素惨败于裘晏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