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在收拾卧室,一夜的奋战,卧室乱七八糟的,衬衣,裙子,裤子,她的,和他的,墙角,桌面,床底,凌乱的散落着,她拾起那被他扯烂的胸衣,更加确定了,他是真的心情不好,虽然,他对着她,动作总是猛烈的,可是,这些年,她也是了解他了,他会像这样发疯总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回来的怎么晚?”
她记得,他昨晚在蛮横进入的那一瞬这样问过。
“酒吧的生意就是这样,客人不走,我怎么走的掉,我每天都是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她略带讥讽的说。
他回答她的,是深深的插入,真是害她差点岔气,可是,她也不是善类,颤抖着弓起身子,双手抱住他头,牙齿,狠狠的咬他的肩头,他埋在她柔嫩私密的褶皱,她刺入他肩头血肉肌理,这个交易,才公平。
嗡嗡嗡,手机一直在震动,她伸手去摸索了自己的手机,她的手机很安静,所以不是她的,她寻着,一指提起他的黑色西装,从他衣兜里掏出了一只手机,心思缜密的他,居然将手机忘在了家里?
他一早就去上班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好奇心的驱使,她还是拿出了他的手机,手机焦躁急切的震动着,她眯着眼睛看,用手指翻动上面,两百多个未接电话,却只有几条未读短信,来自同一个人—lisa,很显然,是个女人。
最近的一条,昨天,十二点整。
—程至煜,还记的我们的第一次吗?我的第一次,我一直喊痛,你是那样的温柔,小心翼翼吻我的身体,低低的给我讲了一个笑话,逗我开心,是你告诉我的,笑的时候,我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可是为什么,这些你都忘了?
我受伤了,我用水果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你能看见吗?血的颜色和你送我的玫瑰一模一样,真艳真美,可是,好痛,我好痛,我想我会痛死的,你猜猜,这样的痛和我第一次的痛,哪一个更痛呢?
沈莞蹙了下眉毛,往下看。
—至煜,你在和我开玩笑对吗?你明明说我和她们都不一样,我是独一无二的,那为什么还说要跟我分开,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好不好,我爱你,我一直在家,等你。
—至煜,为什么还是不理我,真的要分手吗?我不接受,我是真的爱你啊,一直都爱你,你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也是我唯一的男人,为什么你会撒谎,我不信!
……
—至煜,你是我的一切,没有你我会死掉!
“死掉?”漠然的,她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呵,真是可笑,爱情可以死人么,她不信,这真是个愚蠢的女人,而程至煜,这一次,收拾的真是不漂亮。
手机再次震动,写着,‘我想见你,最后一眼,c市第一人民医院。’
沈莞不禁抬头望了眼窗外,下午的阳光,倦懒的昏黄,带着点点的红腥,仿佛捻着白皙指间的烟草,将尽未尽着,是一种凄凉而美丽姿态。
“真巧。”她这样说了。
收拾好的衣物,丢进洗衣机或者垃圾桶,然后,提包出门,现在是下午三点,她有一个约,c市第一人民医院,下午五点。
打车到达医院,住院部的高楼下,人朝攒动,全是看热闹的人,老少男女,无奈惋惜,更多难以掩饰的异常激动,仰头,望着那楼角边缘,美丽的轻生女人。
巨大的橘色气垫铺在地面,消防员,五大三粗的声音,从大喇叭朝四处扩散,“姑娘,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天涯何处无兰芝,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地都是,活着才有希望……”
沈莞听着这话,扑哧笑了,有人朝她看,她却看着手机了,边看边朝里走,‘至煜,我在最高的地方,等你看见我。’
通往楼顶,唯一的狭窄铁门,挤着许多小护士,她们朝那自杀女人的的方向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沈莞说了句让开,小护士被突来的冷漠声音吓到,像看鬼一样回头看她。
看到她的一刻,却觉得自己是真的见鬼了,这样身材纤瘦如纸的女人,嫩的可以掐出水的透白面孔,蔷薇花瓣般的艳红嘴唇,特别是这一双勾人的丹凤眼,像极了狐狸的眼睛。
这样天生的好皮囊,这个女人,生来就只该是出现在聊斋里头的艳色女鬼,于孤灯凉席,深更半夜之间,迷惑那生性纯良的白面书生。
沈莞要进去,一个护士拦住了她,“你谁啊,干嘛的,没看见里头那个女孩子要跳楼吗?”
“有必要告诉你么。”沈莞推开小护士的手臂,无视那人敌意的眼神走了进去。
楼顶上站着些人,白褂的医生,黑衣的警察,那立在楼沿的女人,朝着他们的方向,哑着嗓子哭喊着,“滚开,在近一步,我就跳给你们看,我只想见他,只想看他一个人,你们滚远一点,等会他来了,你们挡着,他就看不见了。”
女人一边哭着,一边拨着手机号码,一直打不通,可是,她不甘心,为什么他会这样对她?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她心中一怔,他来了吗?她将手机扣在耳朵,慌忙的朝着人群中寻找,属于他的那只铃声是真的存在的,而且越来越响亮。
可是,她看见一个女人,穿着薄纸白裙子的,一张脸,淡妆下的五官,却是她细心化妆一上午,都比不上的魅力,那人慢慢朝她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只她瞎了也不会认错的黑色手机。
“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是谁啊,你和他什么关系?!”前一秒,这个自杀的女人,还脆弱的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花,这一秒,却成了一只对入侵者怒目而视的刺猬。
“他手机在我手里,他昨天晚上和我一起,你的第一次给了他,我的无数次给了他,你猜猜,你和他的关系,我和她的关系,哪一个关系更深呢?”
女人的还挂着泪滴的脸,因为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模仿的话,霎那间就愤怒了,啪的一声阖了手机,朝她大叫,“你偷看我给至煜的短信?”
“他把手机丢在家里,我捡到的。”
“家里……”女人不可思议的看她,拼命的摇头,“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在他家里,他怎么可能带你回家呢?至煜说过的,他从不带女人回家的,他从不带任何人去他的公寓的,他说的,除了他自己,他的公寓谁也不能踏足!”
“是么,原来,他每一次都是去女人的公寓,难怪,我和他一起这么久了,可那件公寓里头,除了我,却没有任何其他女人的痕迹,我还一直以为,他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和女人谈情说爱,然后,收拾的干干净净。”她说。
“你说谎!”
“你知道,我没有。”
“我不信,我不信,他说过的他爱我,我凭什么信你的话,你算什么东西啊,他说他爱我的……”
女人睁大了眼睛,她大声朝沈莞喊着,可是,这大声到底是为了宣誓主权,还是为了掩饰失败呢?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姿态是如此镇定,神态是如此自若,那长长睫毛下,一双妖娆的眼睛,流光韶华中,倒映着的,只有她一个人的狼狈。
浑身颤抖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个究竟是多么大的讽刺,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和她肢体缠绵过的男人,从来不肯让她进他的门,却任由另外一个女人在他私域来去自如?!
女人的脸扭曲了,哭喊着,“我要见他,为什么他不来,你算什么东西啊,我只要见他!我那么爱他,我都要为他死了,他为什么还不来。”
“他很忙,没空理你。”
“我都要死了,他还在忙什么啊!”女人尖叫。
沈莞没说话,低头摆弄了会儿手机,然后,女人发现自己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彩信,那是一张照片,照片是一份尿检化验单,结果是……阳,她呆了下,反应过来,盯着沈莞,“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你说,凭着这些,我和你,谁的得到他的优势大一点。”沈莞平静的问。
“即便你怀了他的孩子又怎么样,你是告诉我,你吃定他了,你想要我承认你胜券在握!”
“是,我确实比你有优势,”沈莞看她,眉角微弯,“只是,你完全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即便这样,我都没有想要得到他过,因为,他从不爱任何人,他只爱他自己,女人只是他的消遣。”
女人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她会忽然这样说,沈莞却轻轻的笑了,“程至煜身边从来都是不缺女人,这些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女人之于他,就像路边的一张廉价IC卡,玩的时候,尽心尽力,丢的时候,毫不留恋,所以,何必认真呢,玩玩就好!”
女人眼中凄凄的,拼命的摇头,反驳她,“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我爱他,他是我的整个世界!我已经不能没有他。”
沈莞笑的更深了,视线绕着高楼顶的这些好心人一圈,然后落在女人身上,幽幽说,“这话说的,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为爱寻死腻活,这样的戏码,你还真是不嫌旧,已经输了爱情,一次次的挽回,又输了尊严,割手腕,不过是你赌的最后一把,可还是输了,现在还玩跳楼,好啊,有本事你就跳啊,跳了,那你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他脚下的烂泥,其实,这样自甘堕落的表现,真是丢了女人的脸,还是跳吧,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天边的云,无声浮动着,世界在这一秒如此的安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或惊或惑,像是被人定格了,都紧紧的锁在这个突兀出现的女人身上,忽然,一个黑衣警察,从这场有些莫名其妙的对话中惊醒了,看了那一脸惊愕茫然的轻生者,指着沈莞,又气又恼,“唉、唉、唉,你这姑娘是怎么说话的,她真跳了你负责?!”
“我不会负责的,”沈莞朝警察说,冷冷的,“我只是路过,有人跳楼,我只当自己看了一场笑话。”
她转身就走,人们的目光仍旧投在身上,可那早已麻木的灵魂,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压制不住喉间的一股恶心,这个楼顶长满了深褐色的腥滑苔藓,陈腐湿旧的味道,她上楼的时候就闻到的,真叫人受不了!
“你说的对,但是……却不是完全对,他真的是我整个世界!”
走了几步,忽然,女人大喊了句,接着,是一阵自嘲的败落笑容,“……可是,现在世界已经塌了,他还是不肯来,我当然也不会被砸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