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隆声,像是爆炸的声响,沈莞被惊醒了,睁眼的瞬间,午夜里本该漆黑的房间,充斥了异样刺眼的白光,是闪电,白的,比嘴唇还凄美惨白色,屋外还在下雨,这个城市的夏季总是下雨的,整夜整夜的雨,仿佛女人愤恨绝望的哭泣,大滴大滴的水珠砸在没有拉起窗帘的落地玻璃上,似乎是要将那里砸出一个洞,才能罢休。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样的颜色,鸣响着嗡嗡声的空白脑海也渐渐明晰,梦中的景象,零零碎碎着开始完整了,凶狠可怕如野兽,张着狰狞血盆大口要将她撕咬咀嚼,她的胃忽然就一阵翻滚的恶心了,她掀开单薄的白被,没有开灯,任凭纤长的身子赤裸裸的曝露在微寒的空气和骇人的闪电里,颤抖不稳的走进了浴室。
四方的浴室,黑暗中狭小而密封,她扑在马桶上,双手扶着马桶盖呕吐,真恶心,真的,仿佛是无数只手肆意混乱的搅拌着她的胃,一阵强过一阵的恶心,在酒吧里,除了酒,她什么食物也没吃,此刻吐着明明难受极了,可是,除了酸水她却什么也吐不出来,胃里抽的难受,牵着整个身子都抽搐起来,赤裸着,抽搐,痉挛。
她口中满是腥酸味道,她却觉得那是臭水沟里肮脏污泥的味道,是了,真的很像,她一直觉得,自从那晚以后,她可以将任何一种味道,感受出那种污泥的味道……宁人熟悉的可耻,呵,回忆,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终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她站起了身,伸手拧开了水,冰凉的水从顶部的花洒喷出,洗涮着她的身体,如月光冰雪般皎洁诱人的身体,大腿处黏着些凝固了的津液,这是欢爱留下的痕迹,刚刚和程至煜做了爱,准确的说,那根本不是做爱,而是打架,两人都那样的拼命,耗尽了彼此的体力,累的来不及清洗自己,这一刻,夹杂着汗粒津液的身体变得很不舒服,掌心,用力的刷洗。
咣当一声,浴室的玻璃门被人拉开了,接着是开灯的声音,浴室猛然被亮光侵满,那装不下的亮光只好从立在门口,男人赤裸裸的身体穿了过去,她扭头看向程至煜,隔着凉水激起的丝丝白气,些许模糊,她看见他冷峻的脸庞,漆黑凛冽的瞳孔,和平时一样,无情、冷漠。
“吵醒你呢?我只是不舒服,想要洗个澡。”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她只好先说。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吗?”他的声音很低沉。
“什么?”她不懂。
程至煜没答,双目沿着她玲珑曲线的轮廓蜿蜒朝下,停在她身体的某处。
她蹙了眉毛,说,“有点冷,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你要是没事,就先出去。”
她正刷洗着的身体,随意的转了方向,不经意间,隔断了他的视线,她的脸,这对剔透雪白的瓷壁,毫无表情。
身后,门口的男人没在言语,只剩重重阖住了门。
她无所谓的继续洗澡了,等到出去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背对着她的位置,还好,被子还是留给了她一些,她爬上了床,钻了进去,闭眼、入睡。
如果不被打扰,沈莞其实是那种极其容易入睡,且会睡得很沉的女人,那是一种像死了一样的安寂的睡眠状态,她记得,刚同他一起,忘了告诉他这件事,以至于,有那么一次,估计是他最半夜醒来,兽性大发,发现弄不醒她,居然可笑的去触她的鼻息,那时那刻,她睁开眼睛对上他一向镇定自若彼时却失了方寸的眸子,心想,他大概也是怕她死掉的吧,毕竟,即便是自己养的一只宠物,养的久了也是有感情的,何况是肢体交融过的,睡着一张床上的人呢?
没有爱情,也有感情。
可是,此时此刻,她没有睡着,也是如此,她清楚感受着程至煜的动作,他似乎朝她伸了下手,那大手在触及她冰凉却湿滑的脸颊的一刻,僵了下,他低低的哧了声,然后,不知从那里拿了一条暖融融的毛巾,几分蛮横的将她拽离了床板,让她半倚着他一条臂膀,然后,用毛巾包着她湿漉漉身体,从头发开始,大力却细致的擦拭。
她想装睡,可是,他将她翻来覆去的擦拭着,那隔着毛巾的力道粗鲁磨着肌肤有些痛,还有,他的鼻息那样的重,喷在她的颈脖,脸颊,有些痒,痒的她不由的哼了哼。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很多遍,不许洗冷水澡,更不许,洗了不擦干净,就上我的床。”他停住了动作,冷冷说。
是了,他说过的,不许她洗凉水澡,可是,她却在七年前的某一天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她真的想知道,当冰凉刺骨的水淋在人身上的时候,人的灵魂和心脏,会不会比这身体暖和一些呢?
她试了很多次,果然,不能。
她懒得睁开眼睛,只好倚着他的手臂,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轻轻嗯了声。
“醒了就自己擦。”他有些不耐烦。
她听话的伸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的手明明还在覆着她身体的毛巾上,她朦胧的嘀咕了句话。
她口齿不清,他却听得明明白白,那双手猛地抽离了她,她这才就着毛巾擦着身体,又完完全全的包住自己的头发,背对着他,躺下了,未及躺好,忽然,他就踢了她一脚,踢在她的大腿上,不轻不重,却正巧将她踢下了床。
“弄不干净,就不要上我的床。”他有些厌恶的说。
地上有些凉,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是没有睡过,她侧了下身,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良久之后,程至煜转了身,看见,这个女人正紧紧蜷曲着,拥抱着自己赤裸的身体,那姿势像极了胎盘里未出生的婴儿,极度没有安全感。
为什么,有些事,会脱离了它本该有的轨道,这种感觉他很讨厌,他觉得自己居然有些被她逼疯了,还有她刚刚的话,她说了什么—
—谢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