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围棋学校位于D市的青少年宫中,说起青少年宫可能全国各地都有,但D市的这座却有些与众不同。它的建筑风格可以说是中西合璧,D市做为一个北方城市,遗留下了很多当年大鼻子和小鼻子的杰作,而这座青少年宫中就有十几栋这样的楼房。
琪生所在的围棋学校就是当年的犹太难民建造的,前后两排白色的三层小楼,古朴典雅,二楼的中间有一段回廊连接,从空中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工字,非常实用。因为D市棋校涌现了很多优秀的人才,省棋院决定把这里做为分校,所以师资和经费还是很有保障的。前面的小楼是学校的教室,后面的就是他们的宿舍。
琪生住的是两人间,和他同寝的就是小唐老师。第二天一早洗漱完吃过早饭,小唐就拉着琪生去外面散步了,顺便给他讲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出了棋校的大门有一条石子铺成的甬路,正是早春时节,路旁边紫色的梧桐花一串串地探出头来,散发着让人沉醉的香郁气息。大约用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小唐陪着琪生在青少年宫内绕了一圈,并告诉他如果要出去玩别离开少年宫就行。对琪生来说,这个环境比自己以前生活的圈子要大的多了。出于对他的安全考虑,外公外婆很少带自己去公园之类的地方玩。
两个人回到棋校时,李校长已经在等他们了。他笑吟吟地看着琪生,“怎么样,还适应吗?第一次离开家可不许哭鼻子啊!”琪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小唐,你平时就多花点时间来照顾这个小老乡吧。”李校长又转过头去嘱咐了小唐几句。“今年的比赛任务可能我还要带队出去,回来我再指导琪生,这段时间你就给他讲些基础吧。”
“师傅,你就放心吧。对这个小师弟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小唐郑重地对师傅保证道。
琪生的学习是从两盆棋子开始的,真正的两个大脸盆。“把这些棋子洗干净,再分出黑白来。”交待完这个任务,小唐就离开了。
琪生对着两大盆的棋子发了一会呆,一股酸楚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这什么破地方呀?居然让我这个神童干这种事,还不如幼儿园呢?可是这离家太远了,还要坐火车,自己也回不去呀。对了,刚才不是说可以在青少年宫里面玩吗?我就先去逛逛,回来再说。
凭着超强的记忆力,琪生非常准确地记住了小唐带他走过的路。他悠哉地走在甬路上,心情很是惬意,嘴里还哼着歌。他没有察觉到远处的亭子里有人在注视着他,开始自顾自地闲逛。虽说是早春,花圃里还是有许多的花草吐出了嫩芽,展示出勃勃的生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草的气息,让琪生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他不知不觉地朝着远处的小亭子走过去。
就在他快要到达小亭子的时候,一种奇怪的感觉产生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昨天刚刚见到李校长时给他带来的那种压抑,甚至比那时的感觉还要强烈,就像是孙猴子遇见了如来佛一般。琪生勉强地走到亭子前,正想转身离开,忽然听到有人叫他。“小朋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他抬起头,看到亭子中坐着一位老人正对他微笑着,同时那种难受的感觉也消失了。琪生伸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走进了亭子。这是一座中国古典式样的八角亭,正中央有一张石桌,两边两个石凳,他毫无戒心地在老人对面坐了下来。
“你就是小李新收的徒弟吧,叫……唐琪生,对吧?”老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嗯,我就是唐琪生。”琪生感到有些奇怪,这个老头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琪生,棋圣,为棋而生,不错的名字!”老人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来,琪生,你看看这个。”琪生的目光随着老人的手落到了石桌上。原来这张石桌是汉白玉制成的,上面浅雕着一副围棋盘。老人的手迅速地在棋盘上抖动,一颗颗棋子般的圆形图案奇迹般地出现在石桌上,并且分为黑白二色。
琪生惊呆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的手。手里一颗棋子都没有,当然也没有刻刀之类的工具。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时老人的动作开始放慢了,好象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一些。没错,手里就是什么都没有,他的手只是轻轻地画着一个个圆。最为奇特的是他的动作让人感觉好像是轻飘飘的,像微风吹过一样,而下面的石桌上就出现了一个个棋子般的图案。一黑一白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天上的星斗一般,杂乱无章。
琪生的视线从老人的手又落到了棋盘上,那些棋子……竟然闪耀着隐隐约约的光芒,并不刺眼却让人无法忽视,琪生一下子就陷入到一种奇妙的境界中。那里,对就是那里,他不禁伸出了自己嫩嫩的小手也在棋盘上比划起来。当他的手放到石桌上时,亭子的周围猛得刮起一股旋风,把阳光瞬间就遮住了,亭子里顿时一片漆黑。
这时琪生一心都在棋盘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在他眼中的棋盘好象在不断地变大、变大,那一颗颗棋子也开始旋转起来,就像是来到了太空之中。黑子就是一个个行星,而白子则是光芒四射的太阳。两股力量不停地运动着,把琪生带进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境界之中。老人的手早就停了下来,琪生的小手已经取代了他在棋盘上移动。这里,那里,这边,那边,琪生的手不由自主地抖动着,一颗颗行星和太阳随之发光发亮。一个声音在琪生的耳边回响起来,仿佛是来自遥远的天际。那声音如巨吕洪钟一般,听起来又格外让人舒服。好象在说:
“万物伊始 天圆地方”
“群星闪烁 斗转星移”
“混钝开蒙 其力万钧”
“一吐一吸 浑然天成”
“天道有常 万物生光……”
等到琪生清醒过来,那位老人早已不见踪影。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竟然已经是晚上了,天上星星都俏皮地对他眨着眼睛。“咕噜……”肚子向他发出了抗议,他只是吃过早饭而已。低头再看一眼石桌上哪有什么棋盘和棋子呀,只是一块光滑的汉白玉罢了。
难道是我在这睡着了,做了一个梦。真是奇怪呀。琪生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梦,一边急忙赶回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