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温炎十分恶心,强忍着胸腹间的呕意,默默的驱使着马儿。
韩东上马,仿佛只是踩死了几十只蚂蚁,云淡风轻。
一路静悄悄的。
温炎没有见过死人,也没有见过人杀人,当那漫天的血液,爆开的头颅,飞舞的内脏充斥着温炎的眼球时,我们可以尝试着想象那样的感受。
温炎很冷静,平复着心情,慢慢的适应,良好的心态让他很快的脱离出那种近乎疯癫的状态。
“小子,感觉如何。”韩东转过头,想要从温炎的脸上发现点什么。
是恐惧?是淡然?是兴奋?
是淡然。
韩东看见温炎的表情是淡然。
“死不足惜。”温炎说道。
韩东笑了,夸赞道:“好。”
似乎其余的山匪都知晓了韩东的神秘和强大,再没有不开眼的山匪前来造次,在天微微泛红的时候,羊城的路标出现在了眼前。
“自往前就是羊城了,先去城中歇脚,而后再有一日便是天南境内了。”温炎说道。
韩东点点头,回头看了马车一眼,收回目光继续上路。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温炎一行人总算是来到了羊城门前,城门外两名身着衣甲的护卫站的笔直,看着温炎他们,其中一人上前道:“入城下马。”
温炎老实的下马,落地差点摔了一跤,而韩东则是默默的掏出一块令牌,那护卫直接摔倒在地。
“国..”
韩东轻轻摇了摇头,护卫连忙闭嘴。
两名护卫老恭恭敬敬的打开了城门,韩东就这么驾着马进了羊城之中。
在羊城内寻了处酒楼住下,那妇人和少女在厢房内早早歇息了,韩东在酒楼内大口喝酒吃肉,就着温炎的辣酱,吃的不亦乐乎。
“小子,不喜欢喝酒?”
温炎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着,说是坐着其实屁股根本没沾到凳子,这是韩东教授温炎的那套动作的其中之一,温炎保持着这种姿势,吃着馒头夹菜。
“很少喝,酒量不太好。”温炎道。
这时,酒楼内突然闯进一名披头散发的少女,随后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青年,身后跟着三五个仆从,样子很是嚣张跋扈。
“王大少!贵客登门啊,大少有何吩咐?”酒楼的掌柜贼眉鼠眼的,连忙从柜台前奔了过来,脸上带着一抹讨好的笑容,弯着腰说道。
那王大少显然没有理他的意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吩咐手下将那名披头散发的少女抓到身前。
啪!
“你这贱人,还跟本少玩心机?”王大少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那少女的脸上,少女嘴角溢血,低垂着眼帘,散乱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
“带走!”王大少挥挥手,伴着那掌柜的媚笑,就这么走出了酒楼。
“诶,这是那叶家的姑娘吧?可惜了。”
“可不是,这王家的二少可是出了名的辣手摧花,这些个姑娘哪经得起折腾。”
“别讲了,喝酒喝酒。”
酒楼内的食客议论纷纷,温炎也从中听了个大概。
是说城中的一个家族在斗争中败落,家破人亡,族中老老少少皆是死的死,走的走,而那些女眷则是逃不了被玩弄的下场,而那位披头散发的少女则是叶家的三小姐,现在也只是成了那些胜利者的玩具罢了。
温炎气息有些不稳,韩东瞧出来了,笑道:“怎么?看不惯?”
“力不从心。”温炎的眉头扬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流淌而下,他已经坚持了一炷香功夫了,比之前的十几息进步了太多。
“小子,你很像一个人。”韩东的眉间流露出几分温炎看不懂的神情。
“早些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跟你差不多,家道中落,亲人被仇家屠杀殆尽,他的身体资质也是差到不行,学啥啥不行,可你猜他后来怎么样了?”
韩东的嘴角翘起,有些骄傲,亦有些慈祥。
“应是成就一方帝王。”
温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喘了口气说道。
韩东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纳闷道:“没错,他的确成了帝王,你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温炎说道。
韩东细细品味了一番,感觉此话大有深意,赞赏道:“挺有意思,我看好你。”
说罢,重重的拍了拍温炎的肩膀,给了温炎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回到住房内没了声音。
温炎默默起身,走出了酒楼,在这被黑夜笼罩的大街上游荡。
这里有空气,有生命,有花有草,有着街道房屋,有着小贩行人,该有的,都有。
但没有那份感觉,那份熟悉的,深藏在心的,只有失去的时候才会发现的感觉。
温炎很害怕,在这样陌生的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他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做,是回到庆元城酒楼度过余生,还是探索这方神秘的世界,登上巅峰?
登上巅峰?又或者是正如同温炎笔下的人物一样,有极品的功法,逆天的机缘,最美的女人,可这些温炎都没有想过。
他是一个没有野心的男人,他想回家,这方世界再好,都没有家的感觉好。
亦或者当自己的力量大到可以去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这样就可以回家了?
“啊呀!你这人怎么不看路!”
正在神游的温炎猛然觉得一阵香风扑面,一个身材小巧的少女捂着额头,一身素白的布衣,头发直直的垂在腰际,身无坠饰,显得有些朴素,不过正是这朴素让温炎顿时心生好感,少女的姿色也是不俗,清丽的容颜显得有些古灵精怪,一双动人的眼眸扑闪扑闪的,打量着同样在打量着她的温炎。
“不好意思,走神了。”温炎道歉。
那少女狡黠一笑,凑到温炎身边,挽着温炎的手臂,低声道:“不要动,配合我。”
只见不远处的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许多服饰统一,家丁模样的男人神色紧张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温炎身旁的少女低下头,拉着温炎在一个摊位前把玩着摊位上的小商品。
那群家丁匆匆走过后,那少女才松开温炎的手臂,想拍拍温炎的肩膀,却够不着,悻悻的收回来,笑道:“谢啦!”
说罢,少女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街头巷尾之中。
想必是哪个离家出逃的少女吧?温炎这样想着,走回了酒楼内,回到已经订好的客房内,在客房内练习着。
匆匆一夜就此过去,看着天光微亮,温炎走出房门,忽然有种莫名的预感,连忙跑到后院。
果然,那马车和马匹已经不在了,韩东他们弃下了温炎独自上路,虽说也是情理之中,温炎却心中略有怅然。
有些失落的走出了客栈,看着街道上的积雪在阳光下渐渐消融,温炎心中的怅然若失也渐渐散去。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温炎想着,莫不是回庆元镇继续苟活度日?
温炎狠狠的摇了摇头,在城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诶?小兄弟留步。”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精瘦精瘦的,小眼睛里闪着奸诈的光,这男人在街上张望着,瞧见温炎的神态,这种人精心中自然明白了几分,故而搭讪,而温炎自然不会对这种人放松心神,没好气的说道:“干什么?”
“小兄弟要不要来我们万事楼寻份差事?”
“什么差事?”
“养马喂马,最近几日商队里的养马人受了风寒,走不动路了,小兄弟可有意向?这可是大商会啊,报酬很高的。”
温炎想了想,便应了:“行吧。”
“好好好,小兄弟请进。”
这中年男子唤名李三,名字是比较大众,但为人精明,生得一张巧嘴,颇受这万事楼的老板看重,近日玉锦商行将要远征西南,据说是走一批极其重要的货物,但远征西北是何其艰难?路途遥远不说,一路上要渡海翻山,一路下来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养马人就是得知要去西南,于是直接甩手走人,这可惹得这李三头疼。
养马虽然很简单,可是没有谁愿意去做这下人的活儿啊,让玉锦商会的大老爷们喂马?这不是活腻了么,还好今儿瞧见了温炎。
“小兄弟,就是这里,总共三十六匹马,没问题吧?”李三略微严肃的说道。
温炎摸了摸马儿的头颅,马儿还算乖顺,这也是温炎自小就喜欢动物,早年去过大草原,跟牛马羊打了不少交道,对于猫猫狗狗更是喜欢的紧,动物都是很通人性的,你发自内心的喜欢它们,它们也会发自内心的喜欢你。
温炎的手抚摸马儿的头颅时,马儿还有侧过头,贴着温炎的手掌表示亲昵。
“没问题。”温炎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可以。
“那就好,明日商会就要启程了,这一行的犒赏是十六两银子,作为中介人,我抽一两银子,小兄弟不介意吧?”李三缓了口气,看着温炎与马儿很合得来,也是放心了许多,连忙道。
温炎点了点头,钱财这些东西温炎看得很轻。
李三顿时眉开眼笑,这可是大单子,一两银子可是足够潇洒好久的,这李三虽说喜欢占小便宜,但这种职业作风的问题,李三还是秉持的很好,该抽多少就抽多少,从不多贪,这也是万事楼老板极为相中李三的原因之一。
这一日,温炎就在马圈中练功,简陋的马圈并没有休息的地方,温炎也不需要休息,闭着眼,倒挂在悬梁上,看上去像是在熟睡当中,其实不然,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温炎的身子微微弓起,这是锻炼温炎的腰腹和腿部力量,这并非是韩东所授,而是温炎在网上学来的。
不得不说,韩东所授的动作当真神异,换做之前的温炎,做三十个俯卧撑都难,如今却能保持着这样一个对身体要求极其苛刻的动作许久,显然是身体素质大大的加强了。
马圈周围安静无比,现在已是深夜,温炎睁开明亮的瞳眸,他隐隐感觉到马儿的躁动。
温炎疑惑,除了一丝丝莫名的冰凉之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不妥,现在是冬季,冷也是很正常的,但温炎沉下心思索,还是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这冰凉的感觉只从一个方向传来,越是仔细感受,越让人觉得心悸,温炎朝着一个方向看去,那是玉锦商行所在的位置,那里是玉锦商行此行运送的货物,数量仅仅只有两车,寻常商会走货基本都是十车以上才能确保收获颇丰,这仅仅只有两车,要么是被贼人劫去许多,要么,就是这两车的货物就价值连城。
温炎想的清楚,但他也不会嫌自己活的够久了,跑去看个究竟,毕竟自己现在只是个养马伙夫。
熬到了清晨,温炎翻下悬梁,这时,玉锦商行的护卫也是纷纷的跑到马圈牵马,准备启程了。
“你是新来的马腿子?”这名护卫顶着黑眼圈,头发有些散乱,瞧见温炎正在给马儿喂草,便问道。
“是的,老爷。”温炎露出一个温和又显得谄媚的笑容。
那护卫便叫了一声老爷,有些飘飘欲仙,连忙使唤道:“嗯,小子,快快把马牵出来。”
温炎顺着这名护卫的指引,把马儿从正门牵到了后院,此时后院正聚集着一群人,衣着华丽,仪表不凡,有男有女,各个皆是有着一股莫名的气场,温炎连忙低下头,姿态摆的很足。
“嗯?新来的伙夫?”一名青年见温炎有些面生,将目光放在温炎身上,这股目光温炎在韩东身上感受过,当时温炎就觉得有一把刀子插进了胸口,而青年的目光只是如同针芒,微微作痛罢了。
“是的,少爷。”护卫上前恭声道。
“嗯。”那青年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太过在意。
玉锦商会此行二十人,十五名护卫,五名家族的成员,算上拉车的两匹马,还空出十四匹马,这十四匹马就需要养马的伙夫照理了。
空出的这些马都是以备不时之需,此去西南路途遥远,马儿时不时就会有了折损,算是备用的马匹,要说这么多的马匹,一个伙夫肯定管不过来,起码需要三四个伙夫才能管住,可奈何一听去西南,就没人愿意来做了,李三也是无奈,玉锦商行纵然家大业大,也不能强迫百姓为其做事,毕竟是一个商行,靠的就是名声吃饭,这折损名声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如今只有一个伙夫,吩咐几名护卫帮忙照看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消失在了羊城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