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中的,众人发衣皆湿,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衣角流水般滴落着,唯一干爽的地方恐怕就是那辆被围在中间的马车了。
夜,有些凉,两方的人,更是杀气凌冽。
“四弟,别来无恙?”隔着雨幕,远远的,一个坐着枣红色良驹,身上穿戴着雨笠的锦衣男子驾着马踱出了人群,似笑非笑的对着这边大声传着话。
“原来是二皇兄,芷羽在这给皇兄请安了!”被称作公子的人面不改色,抱拳作揖,也朗声回着话,作足了表面文章,眼神却闪电般的扫了一眼背后的下属。
借着火光,白镐机敏的向着他微微点头示意——阵已列好。
“王爷万安!”楚芷羽背后的人都纷纷行礼,然,来者却丝毫没有要行礼的迹象。
“野外天黑风寒,却不知二皇兄深夜至此,有何要事?”楚芷羽却也不计较,只是不解的朗声问着。
那方的锦衣男子却笑了起来:“哈哈哈~得闻皇弟平乱取胜而归,这不,二皇兄便是来接你归朝的呢!”顿了顿,那人又接着道:“哟!还带着马车呢!难道……无所不能的四弟居然也受伤了?”
“一点小伤而已,皇兄不必记挂。”
“这做皇兄的怎能不记挂呢,既然受伤了,淋着雨怎么行,来,皇兄就赏你一套雀羽蓑笠。”说着便回头向着属下道:“来啊!快将给四皇子准备的雀羽蓑笠呈上来。”
“是!”一小将应声后退了下去,随即便捧来了一套蓑笠。
“四弟啊!就别客气了,来取去吧,可别淋坏了!”笑容可掬,表面文章亦是做的无懈可击。
而白岩却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明摆了就是请君入瓮之策,偏偏,你又找不到缘由拒绝,正当他觉得冷汗直冒时,自家公子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多谢皇兄美意,芷羽若一人头戴雨笠,身穿蓑服,而让下属风吹雨淋,实属不当,芷羽甘愿与下属一道同甘共苦,还望皇兄成全!”他的声音不大,但却传的远远的,响彻了敌我两方所有人的耳朵。
火光映衬下的二皇子脸色一白:“四弟这是在责怪本王不体恤下属吗?”
“芷羽怎敢,皇兄多虑了!”
“哦~是吗?这么听话的皇弟,本王还真有觉得有点可惜了呢!”
“皇兄可惜什么?”楚芷羽似是不解的问。
“当然是可惜你、还有你的精英队就要被江湖败类所杀,皇兄来不及将你救起,再也见不到你了啊!哈哈哈……”雨幕那头的人肆意的笑着,随即,一改温和之态,厉声下令道:“给我放箭,射死这群截杀四皇子的江湖败类。”
“何必呢!”这边,楚芷羽若有似无的叹了一声,看着突然冒出的弓箭手,眼中再无情感,尽是煞气。
顿时,“嗖嗖嗖……”漫天的箭矢像狂怒的马蜂般对着这边钉了过来。
“叮叮……铛铛挡……”剑与箭相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各人皆是手握着剑飞快的砍着刺来的箭矢,然后,箭入皮肉的声音还是时不时传了出来,但,谁都没有撤退,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依旧坚守着自己的阵地。
“公子!如此挨打实非良策,擒贼先擒王,我去抓了二皇子来。”与楚芷羽背向而立的白镐一把扫断飞来的箭矢又接着道:“天知道他们的箭什么时候才能发完,再这样下去,我怕兄弟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现在还不是时候。”楚芷羽看着如雨滴般射来的箭沉声道,一个旋身,便灵巧的避开了三支瞄准要害的箭。
“白辕何在?”他厉声道。
箭雨中,一个身影快速的斩落来箭迅速的向前靠拢:“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
“这箭已经发了四五拨了,一筒十羽,自然是要换下这批人去装箭的,到时,你们便各率二十人,白镐左,白辕右,从两旁包抄过去。”他一边快速的旋转着手中的剑,一边迅速的吩咐着。
“妙!属下领命!”白镐朗声应着,眼中是藏不住的喜悦,终于不要再这么憋屈的打不还手了。
“属下领命!”
漫天的箭还是那么气势汹涌的向着这边射来,在这夜里,要不是箭矢闪着寒光,还真是难以区分哪些是箭,哪些又是落雨……
终于,箭,停下来了。
雨,却还是那么倾盆而下,似乎在洗刷着世人的罪孽……
“快!”两声大喝同时从不同的地方传了出来。
这边,是白镐急不可耐的大喝,随即,便只见他与白辕快速的闪入到后边的队伍中,一阵微动后,两队人马便迅速的分奔不同方向而去,留下的人又迅速的补好了缺洞。
真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遇事临危不乱,行动敏捷。
而此时,楚芷羽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马车。
马车依旧完好的被护在了队伍中央,并无破损,他也暗自舒了一口气。
而这边,发出同样呵斥的却是二皇子楚沉璟,看着拖拖拉拉的士兵,他焦急不堪,这次,他是决计不能让他活着回去的,若他逃了回去,那可不仅是太子之位了,连自己的命都……
“快!”他又急不可耐的喝了一声。
他就不相信他就能有三头六臂,这么多的箭都射不死他们。
但他却没有发现,那边的人,已经有了变动。
须臾间,箭又开始像雨点般钉了过来,然而这次,楚芷羽却没有停在原地当靶子,他只身一人握着剑,飞快的向前方掠进。
“哼!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看着雨幕中白衣墨发,飞奔而来的人,楚沉璟勾唇哂笑,他指着他朗声道:“谁若能杀了他,赏黄金百两,布锦千匹,封上骑将军职。”
封官加爵,这是何等的荣耀,还有百两黄金,居然就这么容易,众人皆是眼中一喜,拔刀便冲向前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沉璟队伍两边也同时有了异动。
“怎么回事?”他沉声问着。
半响,一人奔来回道:“回王爷!他们的人从边上绕过,攻来了。”
枣红马上的人虽然惊讶却一点惧色都没有,他清楚的知道,他们仅仅百来人,自己则带了四千多将士,以四十对一,还怕杀不了他们不成!更何况,楚芷羽还受了伤,他倒想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给我杀,一个都不许放了!”他厉声下着令,嘴角却嗜血的勾了起来。
楚芷羽,就算你功夫再好又能如何?计谋再无双又能如何?还不是死在我手上。
他嘴角的笑更深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这儿,也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他坐在枣红马上俯瞰着征战中的众人,周围的强将将他牢牢的围了一个圈,保护的好好的。
人,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又一个一个的顶了上去……好像人不是人,只是一个一个的工具。
鲜-血已经染红了楚芷羽的一身白衣,已经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又是敌人的血了。他依旧挥着剑刺杀着来者,在他的面前,死残的人亦是堆积如山,筑成了一道人肉墙。
原来,这就是:江山掩白骨,清水送红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