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之桃搀着脸色和缓的独孤皇后重回大殿之时,在座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太子,看的出被文帝训斥了几句恹恹地坐在位置上闷头喝酒,身旁的云妃早已不知踪影,估计是被有心人劝了回去。
独孤皇后向着文帝微微福身,算是行过礼。
文帝连忙爱怜的握过独孤皇后的手,并不言语,而是大袖一挥,数十名歌舞伎一下子便涌进了大殿,一时间音律婉转,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之桃悻悻地喝了几杯酒便借着头晕踱步到了大兴殿后面的小花园中透透气。
初夏站在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件御寒的披风,而之桃则愣愣地盯着一颗将要枯尽的树想着心事。
忽然一阵笑声而来,惊得之桃回眸而望。
“所谓春色满园迷人眼,但却不知,这秋日的园子里也有此般难得一见的美景!佳人袅袅,月光融融,岂不快哉,快哉!”
伴着话音而落的是一阵爽朗的笑声,之桃有些慌乱的垂下眼去,微微褔了福身子,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杨勇一身银衣及地,上面绣着的青蟒栩栩如生,手里把玩着一柄色泽通透的玉如意,噙着深深的笑,看着之桃,道:“想不到这小小的园子也有此等良辰美景,不知晋王妃也是来这里赏景的吗?”
之桃淡淡一笑,说道:“妾身不胜酒力,出来醒酒解乏,不过看看时辰,也该回去了,初夏,我们走吧!”
还未待之桃迈出脚步,杨勇便侧过身子挡在她的身前,噙着笑,语气暧昧:“怎么你每回见到本王都想跑?上次在大兴殿的长廊上,西梁公主想跑,现在在这月光熠熠的园子里,晋王妃也想跑,你说,奇不奇怪?”
杨勇挑着眉,一双眼就像绳索般钉在之桃身上,越拉越近。
之桃慌忙的退后两步,说道:“殿下说什么,妾身不知道!”
之桃越是后退,杨勇越是紧逼,就连他身上淡薄的甘松香气此时也显得浓烈了起来。
杨勇眯着眼坏笑:“奇怪了,你不是连二弟都不怕么?怎么还会怕了我?莫非,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之桃别过脸去,身子紧紧地贴着冰冷的树干:“殿下说笑了,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一会儿该找妾身了!”
“之桃,你怎么在这儿!”
正当之桃窘迫难耐,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透过重重曲径传了过来。
杨勇的身子一怔,随即大笑着转过身子,说道:“看来今日月色十足的美,就连二弟也来凑这个热闹了!”
杨广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一丝的波澜,只是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之桃纤细明丽的身子。
他缓缓的走过去,一手将之桃从杨勇的身前拉了出来,立在自己的身侧,淡淡地道:“宴席快要散了,父皇母后正到处找王兄呢!”
杨勇整了整两边的袖口,仰头看了看月色:“也对,这样的景色处处都有,本殿就不跟你们凑这个热闹了!”
杨勇对着之桃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后,迈开步子离开了这清冷寂寥的小花园。
杨勇走后,一直紧绷着身子的之桃瞬间松缓了下去,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幸好杨广眼疾手快的扶住之桃。
之桃双颊一红,连忙站起身子,立在一边,颔首道:“多谢王爷!”
杨广的身形怔了怔,这才收回了僵在半空的双臂,遂沉下脸色,呵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之桃垂下眼睛:“妾身不胜酒力......”
“不胜酒力就不要喝!”还未等之桃说完,杨广便霸道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两步逼近之桃,目光炯炯,像是猛兽搜寻猎物般的森冷:“以后你去哪里,都要跟本王报备,听到没有?”
话音未落,杨广阴郁的脸上立马浮上半分色彩,他凑近之桃耳边说道:“芙儿的事,谢谢你!”
之桃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是何用意,只因为自己向独孤皇后只字未提,所以杨广依旧是那个专心政务,不近女色的人上人。
之桃抿抿嘴,道:“王爷说笑了,妾身哪敢当,只是......”
之桃微微抬了眼看向眼前轻云出轴,眉目如画的男子,心事半分也藏不住,于是微微蹙了蹙眉,嘱咐道:“皇后娘娘一向不喜欢别人忤逆她的旨意,你若不想沦为太子殿下那般下场,还是谨慎点好!”
杨广神色一松,硬生生地将之桃的手握在手心里,沉沉地道:“本王还用你教?这晋王府中不就只有你一个女人吗?”
二人的身影映在清冷的白玉台阶之上,被晃动的光华拉的长长的。
宫中的夜宴结束后,独孤皇后又留了之桃拉了拉家常,说了些体己话,一直到倦了才肯放之桃离开。
月影萋萋,一叶一知秋的日子总算是要过了。
晋王府的宁静终究还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被凄厉的叫喊声打破了。
怀有三月身孕的李傲芙忽然滑胎。
待之桃匆匆披上银貂长毛大氅赶到的时候,李傲芙正匍匐在一片血泊之中,平日里染满了花油的指甲也折断了几只。
杨广气怒的坐在一旁紧锁着眉头,纹丝不动。
之桃卸下大氅进到暖阁,微微褔了福身子:“妾身参见王爷,李姐姐她......”
还未待之桃语毕,李傲芙便长啸一声,像极了命之将竭的野猫般凄厉,她的指尖也淌着鲜血,娇媚的模样此时却变得骇人无比。
“萧之桃!都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
李傲芙发了疯似的朝之桃扑来,吓得之桃踉跄后退,最后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
此时李傲芙满手满身的鲜血已经沾满了之桃的衣襟,她无力的扬起巴掌,落下,再哭闹着扬起巴掌,再落下。
之桃惊恐地挥舞着双手抵挡,娇嫩的面容上却还是印出了李傲芙细长的指印。
初夏慌张的要拉开李傲芙,一直岿然不动的杨广却冷冷地开了口,咬牙切齿的迸出三个字:“让,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