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同学聚会打算放在什么时候啊？”孟熙妍盯着曾嘉左手食指上的尾戒，嘴边有满足的笑容。

曾嘉放下包，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孟熙妍气色似乎好了很多。

“班长暑假不回来，我主持，时间到时候再看，尽量人多些。”曾嘉也低头看着手上那枚戒指。可笑的是，他脖子上戴着一枚曾经送给别人的戒指，手上现在又戴着一枚别人送他的。

“我也好想去。”孟熙妍长长的睫毛似乎有了水汽，“好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现在是情侣。”

曾嘉左手捏自己的眉心，没有说话。孟熙妍以为他听了这话不开心，心里便是一阵难过。

外面突然暗了下来，病房的窗帘被风吹起，淡黄色的一大片，有些阴阴的感觉。随后就是电闪雷鸣，下起了雨。曾嘉走过去关上了窗。雷声依旧骇人，孟熙妍的身子已经缩成了一团。曾嘉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是害怕。他走到床边，帮她把枕头放平，让她平躺，温柔说道：“雷阵雨，一会儿就会过去了。”

他能感觉到孟熙妍的身子在颤抖，倒失了阵脚。她转过身来，抓住他的手。他才发现她的眼睛红了。

“曾嘉，就算是哄我，也请你不要半途而废。”孟熙妍的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不安。她依旧在轻轻地啜泣，“我知道你是可怜我，才答应做我男朋友的，那我就可怜到底，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好吗？”孟熙妍是认定了自己的病治不好了，她只希望，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最后的时光都有曾嘉在身边。

曾嘉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生气地说道：“我陪在你身边，不是给你送终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知道，如果你死了，最伤心的人不是我，是你爸妈！”

最近一段时间曾嘉都对孟熙妍很温柔，唯独今天这个语气像要吓死她。他的眼神似乎在喷火。

“我今天来的时候在楼下和你爸聊了一会儿，他在我面前哭了。一个中年男人，你爸爸他哭了！”曾嘉的眼睛也因为激动而泛红，“不要以为一死就百了，你有责任和义务活下去！”

孟熙妍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就当我不孝吧，我对不起爸爸妈妈。”

“孟熙妍，你看着我。”曾嘉播过孟熙妍的脸蛋，逼她看着他的眼睛。

孟熙妍看向曾嘉，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道：“下面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如果你的病治不好，我不会公开承认你是我女朋友，你的病好了，我才会昭告天下。”

孟熙妍的眼睛突然睁得老大，仿佛曾嘉刚刚说了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她擦了擦眼睛问道：“那，戒指呢？”她看向他的左手小拇指。

“戒指会一直戴着。”曾嘉的语气平静了许多。

孟熙妍松了口气似的，微笑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曾嘉没有兴趣问她，他是怎么样的人，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她对自己的病情采取乐观的态度。医生也说了，大多数病人不是死在病情上，而是死在对待自己病情的态度上。孟熙妍如果消极，只能恶化她的病情。即使她每天都练习微笑，如果不是从心底有一股很强的求生欲望，那也是不行的。

“好了，我就坐在你旁边，不要害怕。”曾嘉重新坐回椅子上，外面依旧雷雨交加。

孟熙妍闭上眼睛，从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斗志。曾嘉说，她的病好了就会召告所有人她是他的女朋友，那个场面会是什么样子呢？

曾嘉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一种责任，于是自己也变得很平静。每天过来陪孟熙妍，希望她赶紧好起来，那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其他的事情暂时也不重要。

“曾嘉，你喜欢简若宁什么呢？”孟熙妍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轻的，有些飘渺。

曾嘉一不小心，手机从手掌滑落。他弯腰捡起来，手机屏保上有些灰尘，就像记忆已经有了尘埃，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听说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存在于头脑中的影像与过去的现实是相差很大的。人们只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记忆。比如有些曾经并不那么美好的场面，经过几年，十几年的时间甚至都会变成十分理想美好的场面，那些曾经伤透人心的情节，经过时间的洗礼，都变得平淡，最后竟似从来没发生过般，对人的心情再也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为什么当“简若宁”这三个字出现的时候，曾嘉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呢？

“我也不知道。”曾嘉浅笑回答，简若宁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候他说喜欢她的全部。现在，他讨厌她的胆小，讨厌她的冷漠，讨厌她的骄傲，讨厌她的一切。

“看来你爱她不浅呢。”孟熙妍有些酸酸地说道，“你们分手都一年多了，你还在想她。”

“我没有。”曾嘉擦了擦手机屏幕，抬眼看孟熙妍。她正在笑，那笑里分明是难过。

“你故意不提，也不让别人提，就是担心自己因为她而乱阵脚。”一个女生心里最嫉妒的人就是自己喜欢的男生爱的那一个女生。孟熙妍嫉妒简若宁，但那一点用都没有。她清楚曾嘉和简若宁是彼此的初恋，他们俩一定都十分珍惜这段感情。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简若宁和曾嘉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手的。孟熙妍问过王承，但王承似乎也不清楚。曾嘉和简若宁的恋情就像一段无始无终的故事，让所有人惊讶又让所有人唏嘘。他们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仓促。

“你说得对，只要她出现，哪怕只是她的名字出现，都会让我不自然。”曾嘉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渐渐明亮，雨停了，雷电也没了。

孟熙妍的心里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明知道这盆冷水本来就在，但当它真的浇下来，才明白有多凉。